第二十九章 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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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中日文化關係之回顧

綜上各章所述,吾人於此可以窺知中日兩國文化關係之悠久歷史,並可以充分看出中國文化輸入日本後所發生之影響與輸入之過程。從先史時代直至隋唐之前,是我國先秦文化經朝鮮半島輸入日本。日本在西元前一、二世紀之間,係屬於新石器時代,當時的日本人,尚過著渾渾噩噩,穴居野處,茹毛飲血的原始狩獵生活,即所謂繩紋式漁獵文化。經過我國無數先民(日人稱為歸化人)的直接教育,而進入彌生式文化時代(約自西元一、二世紀時起,約當中國秦末漢初);使日本從新石器時代,一躍進入鐵器時代,為金石併用時代,其人民已知利用金屬器具從事農耕,這可從近代於日本各地發掘出周秦時代小形厚手流水紋之古型銅鐸(多發掘於山陰,北陸至畿內之間),可予印證。

在紀元一世紀以前,日本部落式國家,多達百餘國,降至紀元一二世紀初葉,互相吞併結果,尚有三十餘國,這些部落國家中較大的取得了領導地位,逐漸形成國家統一的組織,則如前漢書東夷傳載有:「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光武賜以印綬,又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示師升等,獻生百六十人,願請見」。以及魏志倭人傳記載:倭女王卑彌呼數次遣使入貢,魏天子並授賜「親魏倭王」印綬等記載。這說明了日本部落國家中較大者,取得了領導地位的倭王,他們遣使入貢漢魏之目的,即在吸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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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高度文化,以供其治國統民的準繩。因之,中國青銅鐵器文化傳入日本,不但促進日本農業社會的發展,並增強了最大民族,利用青銅及鐵器的武器,征服了日本列島,出現了大和朝廷。

至西元五世紀,大和朝廷南征北討之結果,始鞏固了政權基礎,正當中國南北朝時代,大和朝廷倭五王先後遺使朝貢南朝劉宋;並由宋授予安東大將軍等封號。宋書倭國王傳載有倭國武王上表宋順帝稱臣納貢之文曰:「自昔祖禰,躬擐甲冑,跋涉山川,不遑寧處。東征毛人五十五國,西服眾夷六十六國,渡平海北九十五國,王道融泰,廊土遐畿」。這說明了大和朝吞併征服日本列島各部落國之經過,藉示其統一日本列島之情勢。

日本在隋唐以前,尚屬一個氏族分立的原始部落國家,後來經過我國無數先民(日人稱為歸化人)的直接教育及隋唐文化的薰陶,始步上開化之路。所謂歸化人,多係秦漢以後之歷代遺民,因受國內戰爭的威脅,經由朝鮮半島遠渡日本。這些歸化人在大和朝廷近畿一帶,要佔日本人口百分之三十左右。不僅居當時部落民族中重要地位,而對日本歷代天皇興廢,及政治上重大措施,均有左右的權力。大和朝廷企圖擺脫民間豪族勢力干擾,及避免歸化人勢力的控制,至七世紀初直接吸取大唐文化。實行革新,即所謂大化革新運動。唐代律令典章制度,輸入以後,不僅使日本從幼稚氏族政治,步上中央統一國家集權大道,這使日本之開化歷史過程中,至少縮短了一、二千年。同時,使日本有了一套秩序井然,組織嚴密的政治體制,結束日本氏族專制政權。

佛教輸入日本的年代,大約在西元六世紀初(五二二年),先由南梁人司馬達到日本,大和高市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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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庵奉佛,是為佛教傳入日本之始,此後欽明帝時(五五二)由百濟王遣使者向日本贈送佛像佛經之時,當時日本朝廷對於應否迎接佛教,曾發生爭論,終於主張崇敬佛教的蘇我稻目獲勝利,於是佛教在日本奠定了基礎。日本人自認為神道是他們固有的宗教信仰;並且相信他們自己是天照大神的後裔,是由天上下降的諸神的子孫,因之,他們對於天神的信仰,為上代日本宗教生活統一的中心,神道是日本傳統宗教信仰。

佛教傳入後,使日本人對固有神道的信仰發生了動搖。日本中古時代開化之祖聖德太子出世後,竭力提倡佛教,十七條憲章規定篤敬三寶,於是佛教在日本民族精神裏,種下了真正的種子。至奈良時代,每國建立僧尼二寺,僧寺稱曰:「金光明四天王護國之寺」,尼寺稱曰「法華減罪之寺」。僧尼每月八日必誦讀最勝王經。至此,佛教在日本,不僅歷代天皇歸依三寶,自居三寶弟子之列,遂使佛教成為正正堂堂的國教,而神道教反而淪為佛教的附屬地位。

佛教傳入日本後,在極短的時間內,不僅改變了日本思想,竟能奠定其牢不可破的基礎,成為全國精神信仰的中心,其主要的原因,不外為佛教思想適合於日本國民宗教的要求;同時,隨著佛教傳入日本的大量文物制度,刺激了日本民眾,使他們由草莽野蠻的階級,步上文明的舞臺,其促進日本的開化遠勝於任何宗教或思想。而學德兼優的高僧及豐富文物的啟發,亦發生其特殊作用。

一、傳道者崇高的修養,當時向日本傳播佛教之大德名僧,無論為中國或朝鮮的大德或日本留學中國的僧徒,他們不僅富有悲天憫人的弘願,並有崇高德學之修養。因此,佛教傳入日本後,不僅適應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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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宗教僧仰要求,而對於日本國民生活之各方面,都發生了顯著的啟發作用。例如推古天皇十八年(西元六一○年),自高麗赴日之僧曇徵,傳入了製紙和製墨的方法;又有百濟僧觀勒向日廷呈獻天文地理以及曆本,對於日本的播種期,收獲期以及其他一般農業上的進步大有貢獻。天智天皇時代(六六二—六七一),中國僧侶智由製了指南車携往日本獻給天廷,孝謙天皇天平勝寶五年(西元七五三年)東渡日本之唐僧鑑真及其弟子,他們不獨携帶大批佛經文物,以及彫工教師,他們本身,及多為德學兼優,能文善詩,不獨對於日本漢文學發達有不朽的功績,而對日本佛教藝術的影響,更有莫大的啟發。鑑真又兼通醫學,尤精本草學,他雖失明,竟能以鼻辨別藥物之真偽,並進藥石以治後光明皇太后之疾病,頗有效驗;並著有「鑑上人秘方」,故對日本醫界本草學大有貢獻,因此日人稱其為「醫術之祖」。諸如此數,不勝枚舉,由於他們對於增進日本國民物質生活的幸福其功績不可數計,實為整個中日佛教文化交流史上最輝煌的一頁。

二、大量佛教經典之輸入日本,不論為中國僧侶,或朝鮮大德,以及日本留學隋唐歸國的僧徒,他們向日本傳播佛教,不獨具有悲天憫人願心,又富有崇高教理和學藝,以為其本。並有大量佛像繪書輸入,促進日本文化發展,這也是佛教得以在日本弘布盛行的重大因素。佛教在教義上雖然力持修證,為第一義。然事實上,對象徵性的崇拜,仍然有其必要,因此,佛教自其創教之始,便刻有佛畫佛像,建立伽藍,使佛陀的福音,慈悲的精神,成為莊嚴的形象化。要是僅持空汎理論,不論其教理如何?未必能使人立刻興起對教主發生熱烈的信仰。倘若能鑄造出莊嚴偉大的佛像,激發人的潛在感情,興起尊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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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則較諸以普通理論來誘發人的理智,其效力更為恢宏。百濟聖明王遣使勸誘日廷信奉佛教;並獻給佛像,欽明天皇則曰,「西蕃獻佛,相貌端嚴,從所未見也」;及今奈良,鎌倉所遺留偉大莊嚴佛殿,彫塑豐滿的佛像,其於日本文化藝術之影響極大。由此觀之,佛教因有佛像、佛畫,將崇拜的對象具體化,因此,遂使佛教傳入日本得以迅速的發展,亦其原因之一。

三、大力者之傳導,佛陀每次講經法會終結時,都將護法的責任,囑付國王大臣。因此,佛教在一國得以迅速傳播,全賴國王大臣護法。佛教初入日本,當不能例外。日本中古時代開化的始祖——聖德太子,不僅為一偉大政治家,並為一忠誠佛教信徒。他自幼皈依高麗慧慈法師學佛,清通湼槃、法華、維摩諸經,又親撰「三經義疏」,即「法華經義疏」,「勝曼經義疏」及「維摩經義疏」。及其攝政,又制定了十七條憲法。明諭國民應「篤敬三寶」(憲法第二條),以佛教為一國政教之大本。以後日廷設置僧官,及客國建立官寺國分寺負起鎮護國家,和布教人民之責任,僧侶於國家榮居特殊地位,都導因於聖德太子。聖武天皇崇敬三寶,鎌倉幕府,武人攝政,推重禪宗尤為真誠。

四、佛教思想之高超,佛教「萬民平等,普渡眾生」的思想,傳入日本後,不獨改變日人固有神道信仰,並且改變了日人之人生及國家觀念。在隋唐以前,日本政權操於氏族酋長手中,天皇雖在名義上統治一切氏族,實際上,僅居於祭神首班的宗教領袖地位,並無實權可言。佛教帶來「萬民平等,普渡眾生」的思想,使天皇得以親政,終於促進國家統一。而當時日本僧侶,不但注重傳教,並重視社會民眾的福利事業。例如日本法相宗的始祖道昭,或開河津,以備舟楫;或作橋樑,以通溝渠;或穿泉水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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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以供人旅行。名僧行基,拓山通川,建築堤塘,修築道路,以利行旅;東大寺僧普照奏請朝廷,遍植樹木於路旁,以利往來行旅。因此,古代日本開闢山野,修築道路,多為佛教僧侶慈悲的功德,而有利於社會群眾的福利,中國亦有「天下名山僧開多」之說,今後佛教發展,必須註重社會福利事業,日本早有此種風氣。

以上列舉各種原因,互相交織,遂使佛教傳入日本後,一天比一天繁榮與普及,並獲得全民擁戴與信仰。

第二節 日本國民之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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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世皆知日本國民,富有模仿,融化,改進發展的能力。不唯如此,日本國民還富有極濃厚的保守特性。在大化革新,隋唐高度文化傳入以後,日本藉歸化漢人智力,無論從政制、文化、教育,乃至全民風俗習慣,無不徹頭徹尾地模仿唐制。直到第八世紀進入平安時代,始多少摻入了一些日本人的東西,展開了以後四百年日本所謂貴族文化的「和樣文化」。自此以後,發榮滋長,全靠日人自力。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明治維新,日本接受西洋物質文明,經半世紀努力,一戰勝我,再戰勝俄,竟成為亞洲強國。終以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導至中日兩國全面戰爭,激發第二次世界大戰。及第二次大戰結束後,日本從戰敗廢墟中之所以能迅速復興,全由中國文化所植的深厚基礎,穩定了日本國民脚跟,未被擊倒。這說明了日本大多數國民仍然席地而坐勤檢樸素生活,日本雖接受西洋物質文明,並未接受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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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精神文化。日本國民精神文化,仍然是我國傳入的佛教與儒家文化。因此,日本在國民教育方面,確實做到「中國為體,西方為用」,所以日本國民富有保守特性。他們所保守的還是中國文化,先舉保守方面:

一、日本今日所推行週期制度,依然奉行佛教「七曜法」制度。所謂「七曜法」,即金、木、水、火、土,本為中國的五行,再加上日、月共為七曜。「七曜法」、原來自印度佛說「七曜經」。由唐傳入日本,日本奉行,迄今未變。故日本公司、行號、學校、政府機構,以及百姓,乃至書信往來,都一致遵守七曜制度。一週七日分稱:

星期日——稱為日曜

星期一——稱為月曜

星期二——稱為金曜

星期三——稱為木曜

星期四——稱為水曜

星期五——稱為火曜

星期六——稱為土曜

在日本國民口裏,絕對沒有說今日為禮拜日,或禮拜一,禮拜幾的說法。「禮拜制」,是西方宗教化制度。反觀我國,雖未奉天主教或基督教為國教。却大多數人都異口同聲,不是說禮拜一,就是禮拜日,顯然全為西方宗教所同化。在日本絕對沒有這種現象,仍然保持中國文化的傳統精神——七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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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東京、橫濱、大阪、神戶,這些大都市裏,也很少看見西方宗教的教堂矗立市中心。在京都我只看見一所教堂,還是屬於戰前建築的,現在正在更建中。

二、日本在工業上,雖接受西方科學文化,但在國民生活制度,仍然嚴守由隋唐傳入日本生活方式,例如席地而坐的生活習慣,以及日本人住室,仍保持木造矮小的原狀,即使改建,或新建的住室,(高樓大廈,亦復不少)但個人平房住室仍佔絕大多數。奈良、京都、鎌倉,這三處是古代建都的城市。日本政府有特別法令,要儘量保持這三處古都建築物原形樣式,即使新都市計劃也絕不經意變更,或拆除的。最近正在興建中新幹線——從大阪到岡山——叫做「山陽新幹線」在兵庫縣內發現奈良時代國分寺遺赴,工程人員隨即停工,呈報上級機構,對此古代國分寺遺址,是否保存。經中央政府議決保存。為了保存古代國分寺遺留下來的幾塊石頭,就不惜變更鐵道工程,甚至增加工程費用,達日幣伍千萬元。於此可見日人對「保存古代文物」建築,不惜代價,其保古之精神,於茲益見。

日本國民服裝,即所謂和服,圓領方袖,彷彿我國僧侶服裝,這是由唐代傳入的服飾。現在大多數男女,雖多著西裝和洋服,但在「大典祭祀」,或男女結婚,或過年時節,男女必多著和服,尤以婦女們百分之百,必著和服,競選世界小姐的日本小姐,所著的服裝,仍為代表日本民族性的和服,並非洋服。上自天皇,下及庶民,仍以著和服為榮,可見日本國民保守性特別濃厚。

三、日本雖早於六世紀初,就接受中國文化,但對中國文字運用,極為審慎,盡量選擇高雅而有歷史文化意義。即如我國所謂「當舖」名稱,日本却未採用這種具有刺激性,日本所採用我國漢唐時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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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的「質」字,代替「當舖」二字;而「質」字,不僅高尚幽雅,並富有歷史文化意義,較之「當舖」二字,顯然脫俗得多。在京都有一學區,名曰「樂只」學區,「樂只」二字,本出於詩經,而以此冠為學區地名,這更具歷史教育的意義。

日本人不僅為精於考古,並善於保古的精神,我國許多古代文物,在中國早經湮滅絕跡,但在日本仍能保存無缺。即如至今,皇室樂部中所保存的雅樂和舞樂,竟能在海島國家之日本,歷千餘來尚能保存得完整無缺。直至今日,日皇室樂部的樂王,全部仍冠渡日當時的姓名,這種富有保存優美傳統文化的精神,實為世界任何民族所不及者。作者於一九六九年,在日本所買「國寶」等名作中,所搜集唐宋中國佛教文化古物極多。在我國佛教界幾乎不可得之文物,例如唐貞元十九年(八○三)所書「六祖惠能傳」,約為惠能滅後九十年後所寫(六祖七一三年圓寂),此為研究六祖重要的史料;最澄八○四年入唐,由最澄携歸日本,日人視為「國寶」。此外,唐宋高僧墨跡,若圓悟、密庵、大慧等墨跡均列入「國寶」可見日本人保古之精神如何?

再舉模仿方面:

一、日本原無文字 乃以漢字為文字,在漢字未傳入之前,日本原無文字,此一觀點,早於紀元九世紀為日本多數學者所承認,雖有人主張以「神代文字說」,為日本固有文字。唯事實上,這是留傳於對馬阿比留家者,係由朝鮮諺文的竄改,不足憑信。但日本何時始有文字?乃在漢人東渡之後。漢字於應神天皇之世(約當紀元三世紀末),自漢字輸入日本後,歷經歲月,至八世紀中葉,日人始模仿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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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漢字楷書的偏旁,造成「片假名」;又用漢字草書的偏旁造為「平假名」,以為注漢字音,及標注日本語音之用。當時稱漢字為男文字,而稱假名為女文字。自此,日本始有正式文字,漢字傳入日本後,不僅成為公家以記錄史實,且為一般學者用以著作寫書,不獨促進日本古代文化的進步,並因此促成所謂片、平假名的日本文字出現。

二、日本原無歷史 因為日本原無文字,是以漢字為文字,漢字雖早於應神十五年(晉太康五年,西紀二八四年),百濟之使者阿直崎至日為太子之師,次年又薦王仁渡日,携呈論語十卷、千字文一卷,此為中國文化傳入日本之始。但日本對文字的運用,為時甚晚。直至遣唐使數度入唐以後,始仿照中國正史的方式,摭拾傳承神話,於元明天皇銅和五年(唐玄宗延和元年,西紀七一二年),由太安麻呂纂修,完成了一部神話式的史書「古事記」。「古事記」名目上雖由日人自行記述的歷史,唯事實上,是在東渡漢人指導下完成的;其與我國正史三國志魏書倭人傳之製作年代,相去竟遲四百三十七年,因此,有關三世紀日本歷史的記述,我國不獨早出日本五個世紀,並且較其詳實。所以近世日人研究日本古代史,無不以我國古代史籍為據。日本歷史直至七世紀初推古時代,始有正確的記載,在此以前,既無可信賴的年代,亦無可依據的古記錄。(請參閱第四章第一節日本史書與我國正史之比較)

三、大化革新 乃聖德太子的新政,意在擺脫豪族割據,模仿唐代典章及律令制度,改革日本氏族專制政體,使日本從幼稚的氏族政治,走上中國文治政治的康道。聖德太子為輸入中國文物制度,曾數度派遣入隋使節,自此時起,至平安朝中葉(西元八九四年)為止,日本在隋唐兩代曾派廿五次使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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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中國通聘,以探求中國文物制度,作為改革內政的準繩。而每次遣使,除大使副大使外,並有專門人才,以及留學生、學問僧,俾多方面研習吸取中國文化、宗教、藝術,以及典章律令法制。唐代文物制度輸入日本後,在聖德太子領導下,整套模仿中國,建設中央集權國家,逐漸完成,廢止卿官,創科學制度,於西元六○三年制定冠位,開人才登用之途。制定十七條憲法,以明君臣之分,除舊布新,終於西元六四六年孝德天皇斷行「大化革新」之舉。「大化革新」,就是一切模仿唐代文物及律令制度。日本學者,往往把大化革新與明治維新同列為日本歷史上政治革新兩大鴻寶。因此,聖德太子在日本文化史上,被尊為「日本文化之父」,甚至稱他為日本裸民開化之鼻祖。聖德太子,確使日本從無政府狀態的國家,走上和平統一的坦道,從半野蠻黑暗中步進文明階段,從荒源不堪時代裡,獲得高度文化,奠定了日本國千年以上的穩固基礎。

四、大和民族不唯富有模仿的特性 並具有高明選擇和融化性。在大化革新前夕,日本雖盡量吸收隋唐高度文化,無論大唐典章制度,社會風尚,上自皇室典範,下至藝校制度,無不以唐制為尚。但在唐初盛行的科舉制度,以及南唐婦女緾足的風習,經日人慎重選擇後,竟巧妙地揚棄了「這使日人在今後千餘年來逃避了思想和肉體的束縛」(見宋越倫先生著中日民族文化流史九○頁),這對於日本文化發展關係上非常重大。在融化方面:日本原無文字,本為歸化人專用的漢字,加以模仿、融化,從漢文的音標中,獲得啟示,逐漸由「萬葉假名」(即漢字注音)改為今日的假名;這不僅擺脫了當時漢人的章制,同時,也使日本有了自己的文字,在整個日本民族文化發展上,減了不少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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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教方面,日本原有的「神道信仰」,再加上由中國傳入的道教及讖緯陰陽之說,及至佛教傳入,形成一個多神,及各種宗教具備的民族信仰。然經日人明智的選擇,對於這些外來文化、宗教、學說,一一加以詳審。那些神道迷信的思想,不適合日本國情社會需要,一一都加以揚棄,唯以奉行佛教為尚。

第三節 歷代來華日僧文化之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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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化革新之推動者 推動大化革新,是日本新歷史揭幕。正如明治維新以西洋化為最高理想,大化革新,是以唐化為最高之理想,而大化革新主角為新來的漢人,稱此為「新參漢人」;因此,派遣入隋留學生、學問僧,多為漢人及「新參漢人」,因為他們對於漢字有很深的修養,又通中國語文,當時日本文化水準尚低,教育未普及,且智識階級多屬歸化人,以其研究中國文化最為適當。推古天皇十六年(西紀六○八年)小野妹子入隋時,並有學生倭漢直福田,奈羅譯語惠明,高向漢人玄理,新漢人大國,學問僧新漢人旻,南淵漢人請安等八人,就中以高向玄理與僧旻對大化革新貢獻最大。高向在隋唐兩代日本遣使最早階段中,佔極重要之地位。他留學時間,竟達三十四年,他於唐真觀十四年,西紀六四○年回國。至大化革新,出任最高顧問,指導改革計劃,其地位極為重要。

僧旻法師,於隋大業四年,西紀六○八年,隨小野妹子等前來中國,他在我國歷隋唐兩代,先後達二十四年,自經史佛法,以至政制文物,無不精究,後于真觀六年(西紀六三二年)始回國,他不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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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通經史佛道,並把我國陰陽讖緯之說,作有系統解釋傳至日本。由其才學淵博,大化元年以來,凡政制之改革,以及詔勅之起草,無一非出高向與旻法師二人之手,因此,高向玄理與釋僧旻二人,不唯為七世紀初葉新參漢人的代表,而對於日本文化之啟蒙疏導,具有上承漢魏六朝,下啟隋唐宋明的重大使命。

(二)日本佛教開創者 中國文化之東漸,自周末開其端後,以唐朝為最盛。佛教亦於斯時輸入,日本遣留學生(僧),而以研究佛學為主要的目的,學問僧較留學生為多,當其回國,不獨携歸大批佛經,開創日本佛教,而對中國文化藝術之移植,其功績較之留學生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本入唐學問僧中較著名者:則有元興寺僧道昭於唐高宗永徽四年(六五三)入唐,就玄奘學法相宗,携歸經典甚多,為日本法相宗第一傳。智通、智達同於六五八年入唐,就玄奘受無性眾生義,傳法相宗,為日本法相宗第二傳。道慈於七○二年入唐,曾學三論於長安,其學業之優,為唐玄宗所稱讚,歸國後,仿長安西明寺建立大安寺,為日本三論宗第三傳。玄昉於七一七年入唐,就智周學法相宗,携回經論五千餘卷,及諸佛像,為日本法相第四傳。

日本天臺宗之開創者最澄,於八○四年隨遣唐使入唐,學密教於天臺山,翌年歸國,並携歸經典二百三部四百六十卷。次年奏開天台宗,並設戒壇。

日本密宗之開創者空海,與最澄同時入唐,學密教於長安青龍寺,滯留僅二年,並携歸新譯經等一百四十二部二百四十卷,金字真言讚等四十二部四十四卷,論疏三十二部一百七十卷等,於是真言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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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遂流布於日本。

八三八年,隨遣唐使入唐之圓行,就長安青龍寺義真阿闍梨,學真言密教,携歸佛具十六種,經典一百二十三卷,貢獻朝廷。與圓行同時入唐之圓仁,初學梵語於揚州,後至五臺山,又至長安青龍寺,就義真學密教,在唐九年,撰「入唐求法巡禮記」,頗具歷史價值,携歸經典及詩書五百八十四部八二二卷。

八五三年,隨唐人之使船入唐之圓珍,初學悉曇於福州開元寺,後至長安學密教,於八五八年回國,携回經典四百四十一部一千餘卷,道具法物十六種,碑銘文等拓本多種。

以上所舉入唐學問僧,對於唐代文化之大量輸入,不僅使日本啟發文明光彩的運動,而佛教文化對於日本文化之洗禮,尤為重要。不獨佛教經典傳入,且使佛教藝術,得在日本發揚光大,而佛教文化及佛教藝術之學在日本滋長發達,全賴多數留學隋唐高僧歸國後之努力及貢獻。

(三)宋版藏經之輸入 在入宋名僧裡,於日本佛教史上,最著名者,則為九八二入宋之奝然。奝然入宋參詣天台山五臺山,晉謁宋太宗,並巡歷洛陽龍門佛蹟,在宋三年,九八六年,携漢板蜀本大藏經及旃檀佛像等而歸。現藏於京都法成寺,此印本大藏經之傳入,對日本之開版事業影響頗大。

一○七○年入宋之成尋,並有弟子賴緣、快宗、聖秀、惟觀、心賢、善人、長明七人同行,先參觀天台五臺,後至洛陽謁神宗,神宗賜以紫袈裟衫衣裙,授吾慧大師號。成尋後歿於宋,但其弟子賴緣回國時,携回新譯經二百七十八卷,蓮華心輸迴六偈頌一部二十五卷,秘藏詮一部三十卷,逍遙詠一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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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緣識一部五卷等共四百餘卷。

至南宋時,日僧入宋較早者,則以重源,重源亦稱俊乘坊,一一六七年入宋,參詣天臺山育王山,携歸宋版大藏經,淨土五祖像及十六羅漢像等。一一六八年入宋之榮西,巡遊天臺山及育王山佛蹟,携回茶種及天臺山之新章疏六十卷,喫茶之風,因之傳入日本。榮西於一一八七年,二次入宋,學禪天臺山萬年寺之虛菴懷敝,遂嗣其法。歸國後建立建仁寺,鼓吹禪宗,遂為日本禪宗開祖。一二二三年道元等入宋,歷訪天童、徑山,學禪於天童山之如淨禪師,歸國建永平寺,為日本曹洞宗開祖。一二三五年入宋之圓爾辨圓,巡遊天童、淨慈、靈隱禪寺,後登徑山學法於無準師範,於一二四一年歸國,開東福寺於京都,號聖一國師,專致力於禪宗之弘布。而無準師範之宗風,對於日本禪宗啟發很大,其影響亦大。

入宋僧歸國時固多携回多數經典及宋版藏經,當時宋版藏經傳入日本者,計達三種,最古為蜀本,為奝然携入者;次為福州本,福州版又分東禪寺版及福州開元寺二版。而日僧入宋時亦多携日本經典以補宋朝之佚亡書籍。如奝然入宋時,獻孝經鄭氏注一卷,大乘止觀及方等三昧行法等,成尋携天臺真言等經六百餘卷入宋。因此,宋日時期,可謂佛教文化交流時代。宋版藏經輸入,對於日本開版事業貢獻固大,宋代禪僧東渡,而影響日本文化者,亦屬至钜。而於日後武家政治思想,公卿武士受禪宗精神之激勵,奠定文永,弘安抗元勝利的基礎!

(四)元明來華之日僧 遠不及唐宋時代之優秀,多屬凡庸之才,而非俊傑之士,即使平安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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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多歿世而無聞焉。例如一三五○年,與龍山德見同時歸國之日僧十七人中,其載於日本高僧傳與延曆傳燈錄而傳其事蹟於後世者,僅一清與妙奇二人耳。竺仙梵僊贈送行之偈於入元僧二十五人中,亦僅寶訓與性忠二人列名於僧傳中,於此可知彼等於佛教史中之地位者也。入元僧除携歸元版大藏經外,又携入其他經典及名僧語錄詩文儒書等亦不少。例如元徑山虛堂智愚之語錄及後集,金陵古林清茂之語錄,明教嵩鐔津文集等,皆由入元僧輸入日本。上四五一年,遣明使東洋允澎入明之天與清啟等,携歸經史等儒書甚多,一四六八年,遣明使請求之書目中,則有教乘法數等。一四七六年,遣明使之請求書目中,則有佛祖統紀、法苑珠林、賓退錄等。同時元明最著名之刻工,俞良甫、陳孟榮、陳伯壽等相繼東渡,先後刻有般若心經、月江語錄、宗鏡錄、禪師語錄多種。因此,漢籍經典,語錄輸入日本,不唯促進日本印刷事業發達,刻工東渡,更刺激日本五山版之進步。(請參閱第二十一章元明兩代對日文化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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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歷代訪日之高僧對日文化之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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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化之東漸,自周末開其端後,雖以唐代為最,但在整個中國文化東漸歷程上,佛教實居主流地位。佛教於六世紀初,即開始傳入日本,至隋大業四年(推古天皇十六年,西紀六○八年),日本始正式派遣留學生及學問僧入隋研究佛法。日本與隋唐問,將近三百年之來往,中國所有各種經典,各種宗派,幾乎全部傳入日本。從隋唐到宋元明三朝,日本來華留學之僧侶,絡繹不絕。唐末、五代、南北宋則純為佛教文化東漸時代,他們携歸典籍,固多佛經。尤以宋版大藏經,及禪宗語錄典籍輸入,不唯有助於日本五山版漢文學啟發,而於武家政治思想影響更大。降至元明兩國僧侶,不獨負有傳教使命,且作兩國外交關係大使,尤以明代為甚。直至明治以前,在一千三百餘年中日文化交流史上,佛教要佔百分之八十以上之重要地位,是故捨却佛教,則中日文化交流史上所通算到的,充其量,只有唐代律令典章制度而已。東渡高僧對日文化之貢獻,舉其要者,則在四端:

一、為中日文化溝通之先驅 我國歷代訪日高僧之目的,不唯弘揚佛法,傳播中國文化。並為促進中日文化之溝通,在歷代訪日高僧中,對日本文化貢獻最卓越者,則有唐之鑑真,宋之道隆、祖元,元之一寧,清之隱元等數人。奈良初期赴日之唐僧,則有道明與道榮,道明為長谷寺開基之僧,於七一八年,因鑄造密教佛像十一面觀音而聞名當時,對於日本密教之發達揭其序幕。道榮則致力於經典轉讀,對於漢音之傳佈大有貢獻。赴日之唐僧,對日佛教貢獻最大者,則推道璿與鑑真二人,道璿為洛陽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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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僧,他於七三六年赴日,携有華嚴經疏,律藏行事鈔等經典。他不但為弘通日本律宗之先驅,並為華嚴、天臺二宗興隆之先導。鑑真及其弟子二十四人於唐天寶十二年(七五三年,孝謙天皇天平勝寶五年)赴日,初住奈良東大寺,並建戒壇院,弘傳戒法,上自聖武天皇,以及文武公卿四百餘人從其受戒。天平寶字三年,又創建招提寺,供其住居。東大寺為日本總本山,確立其權威與地位,即由鑑真始,日本律宗擁鏗真為初祖。鑑真携往日本之佛經,包括華嚴、律、天台、真言等四宗之經典,並有佛像等藝品,鑑真及弟子中,均屬多才多智,能詩善文,他們在日本不獨弘通戒律,對於日本佛教藝術亦有所貢獻,而於日本漢文學之發達,亦有其不朽功績。思託曾著有「鑑真和上傳」,及「延寶僧錄」。鑑真於七五三年至日,至寶至七年(七六三)在平城京逝世,在日整整十年,不論寒暑,無不以傳道,授戒,講學為事,其在佛教、文學、醫學、美術、工藝,以及一切文物制度方面的貢獻,在整個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無有其匹!

其次,在赴日宋僧中,而對日本文化最具影響者,則為蘭溪道隆、兀菴普寧、無學祖元等。至今鎌倉一帶所遺留之禪宗文化,不啻為宋僧心血之結晶。

蘭溪道隆於南宋理宗淳祐六年(西元一二四六年),應當時幕府執權(攝政),北條時賴之請,由浙江赴日,仿照浙江徑山興聖萬福寺,創建建長寺,為日本有禪宗之始,並為幕府內政外交之顧問。歷經北條長時、政村、時宗等人,對其尊敬歷久不衰。祖先(佛光國師),係應執權北條時宗之邀請,於弘安二年(宋禪興二年,西元一二七九年)東渡日本,,繼道隆而為鎌倉建長寺住持,大闡禪風。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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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抗元,與流亡博多之宋遺民李竹隱,志趣相同。因此,他不僅在精神上為時宗形影相依之偉人。而在抗元戰爭的決策上,更賴祖元禪師之鼓勵,當第二次蒙古人入侵之際,(弘安四年,一二八一)在元朝大軍壓境危急之時,由於祖元日夜祈禱,穩定幕府抗元的決心,在祖元祈禱中,有「經文一字一句,悉化神兵,濟祐日本,殲滅元寇」之語,那知此種經文,在一畫夜之間,竟爾應驗,海上狂颷突起,蒙古軍團悉遭覆滅。這不獨挽救日本國運,而給元軍致命打擊,從此不敢再圖入侵。元朝曾先後派遣使節至日議和,均因宋僧之計議,全部斬之於瀧口,以示堅決,這是中日佛教關係史上最珍貴之史蹟。

隱元(普照國師),為明福清縣黃檗山主持,才德冠於一時,清順治十一年(西元一六五四,日本承應三年)東渡,初寓長崎興福寺弘揚禪宗,後為日本德川家綱大老酒井忠勝等所信任,開宇治萬福寺,為日本黃檗宗之祖,迄今此宗共有佛寺五百零一,信徒八萬餘人。宇治黃檗寺中,儀制法式概承明風,誦經亦用唐音。自隱元以後,往持十三世皆用華僧,有日本內地小中國之稱。而隱元弟子中,若木庵、即非、獨立等,皆工於書法,長崎高天漪學獨立書法,有名於世,其於日本近代繪畫啟發很大。

二、為傳播中國文化之導師 日本中世時,無論建築,或工業美術,無不受唐代藝術之影響。尤以受佛教彫刻方面,最為明顯。唐僧鑑真東渡時,曾携去彫白旃檀千手像一軀,藥師彌勒菩薩瑞像各一軀,及法隆寺之九面觀音像,亦屬由唐傳入。鑑真隨從軍法力,為唐代名彫刻家,他木刻唐招提寺金堂之盧舍那佛;因之,唐代彫刻技術傳入日本,使日本奈良平安兩朝對佛像之雕刻,多模擬唐代而有長足的進步。其次,則為勸修寺之釋迦說法圖,乃仿鑑真由唐携入之繡千手佛像、救世觀音像而繡成者。就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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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而言,今法隆寺金堂內部之壁畫為規模宏大之佛像,頗似教煌壁畫,殆亦為唐僧傳入者。我國印刷術早隨佛教傳入日本;日本法隆寺所藏百萬陀羅尼,說為稱德天皇末年(唐大歷五年)所印刷。是為世界最古之印刷物。元末中土混亂,福建名雕版家陳孟榮、俞良甫等相繼東渡,日本雕版事業始勃興。五山版禪籍今日發現已有三十餘種,臨川寺刻版最多,由春屋妙葩監督,刻出宗鏡錄等。

日本書法繪畫,皆淵源於中國,而與佛教關係最為密切。隋唐傳入大量佛像與宗教畫,形成藤原時代流麗黃雅的畫風。

日本繪畫受宋代畫影響最為顯著,例如奈良藥師寺之佛湼槃畫,色彩淡雅瀟洒,顯受宋代新藝術之影響。日本禪僧多入宋求法,宋代禪僧之肖像,遂多携至日本,日本肖像畫,因之而發達。例如宋禪師無準師範之肖像畫,乃入宋僧圓爾辨圓携歸者,近藏於東福寺,此畫之著色畫法,是南宋寫實的模範肖像畫,而影響日本繪畫者頗大。

宋代彫工影響於日本,亦甚明顯,當重源督造京都東大寺時,曾招請宋代鑄佛師陳和卿參與鑄佛工作。東大寺之大佛像,乃為陳和卿等鑄造;對日本冶鑄之發達,貢獻頗多。明末隱元渡日,黃檗山萬福寺及長崎唐三寺,皆用明式建築。明末黃檗山為大陸書畫美術舘,日本藝士由此山啟發者不少。隱元、木菴、即非、高泉、心越,獨立,皆工書法;就中即非以書書聞名,心越以篆書見稱,獨立善唐樣書風。獨立,名戴笠,字曼公,悲明滅亡,渡日後,依隱元出家名性易,善詩文,翰墨、篆刻,尤精醫學。長崎有高天漪學獨立書法,馳名於世。北島雪山,為日本唐式書法第一人,亦學獨立。傳其學於細井廣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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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負盛名。(請參閱第二十四章清代中日佛教之交通,第十節)

三、為中日邦交敦睦之大使 我國歷代訪日之高僧,非僅為弘傳佛法,傳播中國文化,並把我國優秀藝術傳至日本,使日本文化從野荒時期,進入開明文化的時代。同時,在兩國幫交發生隔閡時,又以國家大使身份,負起敦睦兩國邦交的責任,緩和兩國外交關係,就中以元明兩代最為顯著。

元之一山一寧,無世祖兩次遠徵日本失敗後,幾經派遣使節前往日本,都遭日本斬決,故元日邦交陷於極度緊張復雜狀態。世祖探悉日本深信佛教,並有宋僧在日策動抗元運動,因之大德三年(日本正安元年)元朝派遣普陀山僧一山一寧使日本,想藉佛教關係,說服日本。元史成宗本紀云:

「大德三年已亥三月癸己,命妙慈弘濟大師江浙釋教總統補普裔僧一山,齎詔使日本。詔曰:有司奏陳,向者世祖皇帝嘗遣補弘僧如智及王積翁等,兩奉璽書,通好日本。咸以中途有阻而還。爰自朕臨御以來,綏懷諸國,薄海內外,靡有遐遣。日本之好,宜後通問。今如智已志,補陀寧一山,道行素高,可令往諭,附商舶以行,庶可必達。朕特從其請,蓋欲先帝遣意耳。至於惇好息民之事,王其審之」。

正當兩國敵對之際,一山乃以元成宗宣諭特使身份赴日,日本雖仇視元朝,但因一山為佛教高僧,素具名望,並未加以殺害,僅疑其為間諜,加以逮捕,編置於伊豆之修善寺。後聞一寧為有道之高僧,乃迎至鎌倉,住建長寺三年。大德六年(西紀一三○二年),遷於圓覺寺。二年後又返建長寺,後移淨智寺,後宇多上皇欽慕其德風,特下詔招之,使由關東移住京都南禪寺。上皇屢前往問道,及至一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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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有疾,上皇屢詣其寺問疾;及其寂也,賜國師號。上皇親製像贊云:

「宋地萬人傑,本朝一國師」

可見對其崇敬之極矣。

據元亨釋書載:「一寧死時年七十一歲,其赴日時(一二九九),年已五十三歲,在鎌倉京都傳禪約二十年。一山赴日,雖於政治上未有收獲;因其對文學,書法,繪畫,以及種子之學,楊雄之說,無所不通。對日本文化各方面更有其啟發誘導之功,尤其對宋學。日本禪僧大率兼通儒釋。經學和儒學,早經奄奄一息,遂由佛教僧侶來散播宋學的種子,這和我國殘唐五代時期,由僧侶來傳儒家之薪,如同一轍。一山一宋博學多識,在日二十年,不惟弘揚禪學,並傳播宋學,他的高足師鍊從其關程朱易說及太玄之旨。於宋儒則排斥朱子,而推重周濂溪。五山文學大家,著空華工集之義堂周信,七歲就讀儒書,涉經史百家,持論揉合儒釋,以五常同於佛門五戒,以孟子中庸孝經為人所必讀。與虎關,義堂齊名之中巖月圓,十二歲熱讀孝經論語,赴元遊學八年,回國後主持吉禪寺,著有東海一漚集,中正子十篇,力主佛儒相為表裏,在五山學僧中為傑出人才,是故儒學之講述,全出於佛教僧侶。而受一山啟發之所致也。」

明代以倭寇技黠,明廷苦於勦撫,明太祖洪武元年(一三六八)曾遣行人楊載詔諭其國,「且詰以入寇之故,謂宜朝則來朝,不則修兵自固,倘必為寇盜,即命將徂彼耳,王其思之」。山於明朝態度強硬,明使竟被殺,楊載等拘留三月始釋放返國。洪武三年又遣使往日,翌年冬,日本良懷親王遣其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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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來朝貢,並獻方物。明朝始知日本國內分南北派,並奉行佛教,乃擬借重佛教的關係來說服之,以示懷柔之意,於是派遣僧祖闡等赴日報聘。明僧祖闡至日,日本西府良懷仍然無禮,拘之二年始釋還。這是明僧第一位出使日本,在政治上亦如上代同遭失敗,但在文化上卻有相當收獲。祖闡留住京都兩年,時與日僧相交遊,為之刪改詩文,撰作詩序,對五山僧徒文學之啟發頗大。及至建文四年又派遣高僧道彝天倫、一庵一如赴日,他們留在京都凡六月,所作之詩文書札,咸為日僧所珍重。因此,明僧赴日,不但有助於明日邦交得以緩和,而在極短時間內,裨益於日本文化,實為中日佛教史上一大奇蹟。

四、為大漢民族精神之典型 我國東渡之高僧,雖遠不及日本來華之多,日本來華之僧侶,多屬學僧,為求法而來,我國東渡之高僧,多為弘法而往,故多學德兼優者。而中日交通之艱難,雖遠不及中印之交通,西入流沙八百里,跋涉固多艱苦。但二者之間性質逈異,我國訪問印度之高僧多循陸路或海道前往。但中日間交通純為海路,陸路艱難尚有路線可尋。海路一片汪洋,無所憑藉。當時航海技術尚未發達,故海行極為艱難。鑑真東渡,經五次失敗,徘徊於逆旅間十二年,以致失明;但東渡弘法之願,並不稍減。終於七五三年率弟子廿四人,分乘日本遣唐副使船隻,循秦代先民徐福第二次東渡子規航路,由海流及風向關係,先駛向沖繩島,然後再由沖繩乘西南風及海流向日本薩摩前進。此行共四隻船,鑑真等三船順利到日本,而藤原清河與阿部仲麻呂(朝衡)所乘之船,則在海上遇難,漂至安南遇救。消息傳至長安,咸以阿部等已死,李白哭晁卿衡詩,即作於此時。日本遣唐使先後凡十九次,僅有十三次抵達,其餘均因海上發生意外未能到達,於此可知當時海上交通是何等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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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真七五三年抵日,至七六三年在平城京逝世,在日十年中,不問寒暑,無不以傳道,授戒,講學為事。他不但精究佛學,而於醫字、美術、工藝亦多涉及,當唐招提寺興建之初,鑑真親臨其地,目雖失明,但暗中摭拾其土壤,以鼻嗅之,謂其弟子法進曰:「此是福地也,可立伽藍」,不久竟成事實。其開壇傳戒,上自天皇,以及文武官員,四百餘人從其受戒,舉國敬教。

宋元明時期,我國東渡高僧,若道隆、祖元,固受日本武家政治推崇。即一山一寧,當兩國敵對時,以特使身份赴日。由於一山道德高超,不僅弘揚佛法,傳播宋學種子;並贏得日本太上皇皈敬,當其有疾,太上皇親臨慰問,及其圓寂,太上皇親製像贊曰:「宋地萬人傑,本朝一國師」。於此可知:一山雖未能完成元朝的使命,却已表現了大漢民族的精神!

明末東渡之隱元禪師,在日本,不僅鼓吹禪宗,且團結流寓長崎明末遺民,欲於海外樹立大漢民族寬厚、容忍、恢宏、不屈不撓之精神。在宇治所建黃檗宗萬福寺,及各地所建之黃檗寺,不但純為明式,其寺內設備,亦多採明代風格,這給予日本佛教之影響,足可與唐之鑑真先後媲美。隱元圓寂後,諡號普照國師。燕山杜立德為普照國師撰「塔銘」曰:「亙古一人,於今莫比」!隱元在日「上自皇朝宰相,遠及東國王臣,下及庶民僧俗男女,無不景仰瞻依,傾心歸化。自唐宋以來,未有若斯其盛」。當隱元有疾,太上皇願以身代之。由於隱元深獲朝野崇敬,其對日本近世文化之影響,比諸同時人朱舜水加惠於日本者,顯無優劣之分;一在政治,一在宗教,真是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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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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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是人生哲學,也是人文科學。按言之,也就是人理學;因為,佛學的建立,是為了解決人生的四苦:生老病死。久了,慢慢地融入了生活,變成了文化;而歷史為其紀錄。「中日佛教交通史」一書,開啟了研究佛學的新趨勢,新方向。從史學以建立新佛學。

佛教,傳入中國,一開始便是重行的:西晉道安開其端;廬山慧遠示其範,禪淨雙修,律儀並重,創造了中國淨土型的山林佛教:尊德性,道問學,而重實踐。其後,性相臺賢,多了「道問學」;禪淨律密,多了「尊德性」,但仍均重實踐。

日本佛教,明治維新以前,純粹中國風格。其後,始以西方治學的方法,研究佛學,使之學術化;至於佛法,則更藝術化、生活化。但在尊德性的實踐方面,似乎日漸欠缺,尤其是住持佛教的僧團。

時至今日,中國的佛教,上焉者,尚能「禪講律淨以究真」;下焉者,則祇有「經懺齋焰以應俗」了!整個的趨勢,已由禪臺賢流歸淨土行;而末流之弊,亦祇剩「阿彌陀佛」四字真言了!

讀「中印佛教交通史」,應能上溯原始佛教,返本以開新;讀「中日佛教交通史」,亦就能認真反省,取人之長,補已之短,補偏以救弊。改進之道,除了恢復中國初期的尊德性,道問學,而重實踐,禪淨雙修,律儀並重以外,還要變初期的山林佛教為城市佛教;變末流之弊的死人佛教為人生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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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佛教,為農業經濟、農村社會的產物;僧侶亦可耕田而食,鑿井而飲。今日社會,多已漸變而為工商業經濟,人口大量向都市集中,第一級城市,人口多在八百萬以上,幾乎等於一個小國家了。基此,佛教亦必須由山林走向城市。

元代,是喇嘛教的時代,因而流傳了懺焰;亦因而影響了明清的佛教,趨向於淨土行,而流於為死人超渡亡魂的經懺齋焰了!西方的宗教,流傳中國後,他們多為活人服務,而開辦教育、醫院、老人院、公墓等,確實在為解救人生四苦而奮鬪,而工作。日本佛教,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作風。

今後的中國佛教,必須:(一)在佛學上,不僅力謀學術化,且須重行。性相臺賢禪,都是高深的學術,除各大學應普設佛學系,佛學講座外,且應自辦佛教大學;(二)在佛法上,除發揚傳統,禪淨雙修,律儀並重外,還應使之藝術化,廣接大眾;生活化,向下生根;(三)在佛教上,僧侶應從事文教工作,以及社會事業,諸如出版業,各種學校,青年會,老人院,慈幼院,醫院,公墓等。

往昔,僧侶們的經濟生活,來源於農田、房租、法事和捐募;今後,此路恐漸不通,必須從事職業以謀生,有了物資生活,始能進而去談精神生活,心性修養。時代潮流之所趨,人力豈能違背?「識時務者為俊傑」,西去求法,東渡弘法之高僧,亦都是一世之俊傑;今之青年與僧侶,能不思急起直追乎?

中華民國五十九年五月,褚柏思跋於松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