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元僧東渡對日文化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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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元僧東渡之統計

元世祖兩次遠征日本,都在一夜之間,遭受全軍覆歿。先聞日軍上下服膺佛法,並有南宋高僧在幕後策動,力主抗元。復聞宋室愛國志士流亡日本,向日乞師援助宋室恢復江山,於是元世祖不得不改變策略。而江南又有匪亂,迫使元世祖不得不放棄武力征服,改取外交途徑,以謀通日本。本欲派遣外交使節,鑒於以往派遣六次使節都為日方斬決。因此,不得不改派教僧侶前往,一面觀察日方實際情勢,再圖東征;一面企圖以禪宗關係說服日本,是故元僧東渡日本,當另有其使命。而東渡的人數,有史可徵者,則有一山一寧等十三人。茲將東渡元僧列表於次:

東渡元僧一覽表 ○印者:傳臨濟宗 ◎印者:傳曹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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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號)諱諡號師僧東渡年代住山示寂年月根據
一山一寧特贈妙慈弘濟大師頑極行彌元、大德三年

一二九九
建長、圓覺、淨智、南禪一三一七一山國師語錄、一山國師行記、夢窻國師年譜、海藏和尚紀年錄、濟北集、元亨釋書、延寶傳燈錄。
西澗士曇

(註)
勅諡大通禪師石帆惟衍同上圓覺、建長一三○六大通禪師行實,佛源禪師語錄、一山國師語錄、聖一國師語錄。元亨釋書、五山記考異、延寶傳燈錄。
石樑仁恭勅諡慈照慧燈禪師一山一寧同上慈雲,聖福,建行,壽福。一三三四雪村大和尚行道記。禪居集,清拙和尚語錄,本朝高僧傳,和漢禪剎次第,五山歷代考。
東裏弘會 目漂智圓至大一年

一三○八
禪興、建長一三一八本朝高僧傳,延寶傳燈錄、五山記考異。
東明惠日 真翁德舉至大二年

一三○九
禪興、圓覺、建長、萬壽一三四一東明和尚塔銘,竺仙梵僊語錄、中巖圓月自歷譜,天柱集,東海一漚集,本朝高僧傳,延寶傳燈錄,洞上傳燈錄,同別集。
靈山道隱勅諡佛禪慧師雪嚴祖欽延祐五年

一三一八
建長一三二五中岩圓月自曆譜,東海一漚集,本朝高僧傳,延寶傳燈錄,鎌倉五山記。
清拙正澄勅諡大鑑禪師愚極智慧泰定三年

一三二六
建長、淨智、圓覺、建仁、南禪一三三九清拙大鑑禪師塔銘,清拙和尚語錄,古先和尚行狀,東海一漚集,空華集,本朝高僧傳,延寶傳燈錄,五山記。
玉澗堅瑤 清拙正澄同上  清拙和尚語錄。
永錤同上同上同上  本朝高僧傳。
明極楚俊諡勅佛日焰慧禪師虎岩淨狀天曆二年

一三二九
建長、建仁、南禪一三三六明極梵俊語錄、同塔銘、竺仙梵僊集、東歸集、禪居集、本朝高僧傳、延寶傳燈錄、鎌倉五山記。
竺仙梵僊 古林清茂一三二九淨智、南禪、真如、建長一三四八竺仙梵仙語錄、同行道記、東歸集、東海一漚集、本朝高僧傳、延寶傳燈錄。
懶牛融 明極楚俊一三二九

  明極和尚滄海餘波序,東海一漚集,同餘滴。
東陵永璵勅諡妙應光國慧海慈濟禪師雲外雲軸至五十一年

一三五一
天龍、南禪、圓覺、建長一三六五東陵永璵日本錄、無規矩、佛光國師語錄、東海一漚集、日本洞上聯燈錄。

以上所舉十三人,均見於史籍,其他事蹟不明者,當不止此數也。日本高僧傳所載;曾住建仁寺,淨智寺之別傳妙胤,亦為元僧。龍山德見之妙胤贊有「一舸出東海,南詢志益堅」。其次,則為一寧東來,隨從共有五人(註一);而今所傳僅有士曇、仁恭二僧也。彼等都與一寧同奉元朝之命東渡,自當留在日本。其他如惠日、正澄、楚俊三僧,乃應日本聘請東渡(註二)。永璵乃仰慕日本風光東渡(註三)。一寧、正澄、楚俊在元朝都是聞名當時的俊僧。東渡日本,備受幕府崇敬,在鎌倉各剎,鼓吹禪風,頗收宏效。不獨給日本國民精神甚大之鼓勵,及在儒學、文學、書道、繪畫等各方面許多刺戟與啟發,其對促進日本文化發展貢獻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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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元世祖遠征日本之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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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世祖何以要遠征日本?或者為世祖遠征為擴張領土之一貫政策,殊不知當時蒙古帝國的領土,雖已橫跨歐亞二洲。但在亞洲方面,南宋尚領有江南廣大領土,與元對立。高麗雖已為元朝征服,但日本尚未與元通好,這時元世祖所憂慮者,即南宋與日本耳。唯恐日本、南宋與高麗聯合以對付元朝。日人長村鑒之蒙古寇紀中有云:

按世祖奮起朔漢,朝下令,夕出師,闔國大舉,以之伐宋,而圖混一。屢戰屢勝,感動天下。南宋勢日蹙,立國江左,三分天下,僅保其一。理宗之不君,事飲食宴樂,不知思患預防,賈似道當國專權,恣行弊政,病民欺君,禍亂極矣,此宋之所以終於之滅也。

當斯之時,天若祚宋,使理宗正君道,選賢能,任將相,內治既全,外禦亦備。結合我(日本)與高麗,東西連衡,協力挾擊,則蒙古腹背受敵,役戎遷轉,兵力耗盡,卒不得以逞意於天下,而大事去矣。世祖明敏,有蚤見於茲,惟恐宋主謀慮或有逮焉,於是欲求與我(日本)通好,使高麗為媒介,因以絕南宋結合之路也。其意以為我(日本)與高麗既生事,則假令有救援之志,供億應防之不遑,不可得伸手於彼(指南宋也)。嗚呼—世祖之得天下,可謂其志則銳,其力則強,而其術亦盡焉矣!」

於此可知元世祖不僅「其志銳,其力強」,而且明敏過人,深恐日本與南宋聯合。復聞南宋志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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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日本,請求日本協助宋室恢復江山。因此,觸怒世祖遠征日本之動機。不料世祖遠征日本之文永(一二七四年)、弘安(一二八一年)兩役,又都失敗。這時始知日本武士深信禪宗,並有宋僧在幕後策動拒抗元軍。所以元世祖不得不改變策略,先派遣普陀山僧思溪如智赴日本,因中途受阻,未有結果。及至成祖始派普陀山一山一寧至日本,想利用禪宗大德來謀通日本,其用心亦甚良苦。

第三節 一山一寧對日文化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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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一山一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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鎌倉時代東渡元僧雖多,但對日文化最具影響力者,當以一山一寧為首,一山深獲日本朝野尊敬。一山生於南宋理宗淳祐七年,容止端嚴,氣象秀發,學律部於應真寺,習天臺於延慶寺。精勤修練,不憚暄涼。已而歎曰:三藏十二部教,不勝浩繁,學者苦之,誠如算沙,毫無益處;即棄去,上天童,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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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翁敬和尚姿禪要。初嗣法頑極行彌,住四明(淅江鄞縣南山名)之祖印寺,轉遷慶元(今淅江慶元)觀音寺。大德三年(一二九九年)奉命持國書與西澗士曇及外甥石樑仁恭等東渡,抵九州博多。過京都至鎌倉。元史成祖本紀云:

「大德六年已亥三月癸巳,命妙慈弘濟大師江淅釋教總統普陀山一山,齎詔使日本。詔曰:有司奏陳,向者世祖皇帝,嘗遣補陀山僧如智及王積翁等,兩奉璽書,通好日本,咸以中途,有阻而還。爰自朕臨御以來,緩懷諸國,薄深內外,靡有遐遣,日本之好,宜復通問,今如智已老,補陀寧一山,道行素高,可令往諭,附商舶以行,庶可必達,王其審之」。

當時日本與元朝處於敵對狀態,而一寧又奉敵國使命前往宣諭,照國際慣例,他的生命,的確危險萬分。可是北條貞時對他並未加以殺害,僅疑其為間諜,予以逮捕,編置於伊豆修善寺。後聞為有道的高僧,迎至鎌倉,住建長寺三年。大德六年(正安四四,一三○二年),十月遷住圓覺寺。二年後又回建長寺,後移淨智寺。後宇多太上皇,欽慕其道風,特下詔關東,移住京都南禪寺。上皇屢前往問道,眷遇隆渥。其後以老病數次請求退隱不廳,乃潛遁越州,上皇特下宸書,慰諭而歸。元仁宇延祐四年(文保元年十月二十五日,一三一七)秋元寂,壽七十有一。上皇屢詣寺問疾,上皇對其崇敬,可謂極矣!據元亨釋書載:一寧死時七十一歲。其赴日時(一二九九),年已五十三歲。在鎌倉,京都大張法筵,唱道扶桑,大振宗風,前後凡二十年,朝野上下,無不尊敬。他的住所,縉紳士庶常隨喜而過,以致門庭如市,其給予日本國民精神上影響,至為重大。高泉和尚所編東渡諸祖傳於師贊曰:雖畦衣之士,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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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物外,操持佛法,而忠君之心,何嘗不具。寧師當時為不請之友,游化此方,陰翊王憲,坐滅時特筆遺表,其忠愛為何如耶?其初以間諜疑之,蓋弗察焉。故一寧東渡,其對元朝政治上的目的雖未達到。但對宋日友好關係上,卻有很豐富的收獲。一山本是元朝人,並且是元朝的特使。一山圓寂時,南宋已經滅亡。但日本始終不承認他為元朝人,更不承認元朝偽政權,仍視宋朝為友邦,故對一山禮遇甚隆,及其圓寂,特賜國號,上皇親製像贊曰:

「宋地萬人傑,本朝一國師」

由此可知,日本對宋室主持正義,尊重宋日友好的邦交,實受一山崇高道德人格精神所感召。因此,蒙古人入主中原,凡九十二年,日本始終不承認元朝的政權,亦未與元朝發生任何接觸,只有兩國僧侶及商賈往來不絕,中國文化賴以傳入。

一山的弟子虎關師鍊,曾記述一山初至日本情狀云:

伏念堂上和尚(註四),(一寧),往已亥歲,自大元國來我和域。象駕僑寓於京師,京之士庶奔波瞻禮,騰沓係途,惟恐其後,公卿大臣未必悉傾於禪學,逮聞師之西來,皆曰大元名衲過於都下,我輩盍一偷眼其德貌乎?花軒玉聰,嘶騖輶馳,盡出於城郊,見者如堵京洛一時之壯觀也。某時懷一香隨眾伍而展拜,當時人甚多矣,如今事已久矣,料想師之不必記焉。……又曰,且夫沙門者福田也,有道之士,無心於萬物也,在元國元之福也,在我邦我之福也,豈必區區慕子卿之節也」。日人如何仰慕師之道風,於茲可知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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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寧初至時,日本禪宗乃以鎌倉為中心;即所謂武家禪也,顯然陷於孤立。當時京都天臺宗徒及公卿大臣,對禪宗多持反對態度,及一寧受上皇招至京都,遂使禪宗中心,由鎌倉而移至京都,不但公卿大臣都傾向禪宗,且促使日本禪宗發達的機會,以往反對禪宗的人,反多贊揚禪宗。例如源有房著野守鏡以歌道大罵禪宗,二十年後,特為一寧作祭文,對禪宗興味甚深。

一寧本禪宗的傳統,重在實際參究,不重視文字宣傳,他的著書,傳於今日者,僅有語錄二卷,但其博覽群籍,無論教乘諸部、儒、道百家之學,以及諸子之學,揚雄之說、詩歌、小說、鄉談、俚語,無不通達。且善於書法、繪畫,他對日本文化上多所啟發。尤其對宋學,日本禪僧大率兼通儒釋,經學與儒學,早經奄奄一息,遂由佛教僧侶來傳播宋學的種子,這和我國殘唐五代時期,由僧侶來傳儒家之薪,如同一轍。因此,一寧在日,不僅弘揚佛法,並傳播宋學。他的高足師鍊,從其問程朱易說,及太玄之旨,他於宋學,則排斥朱子,而推重周濂溪。五山文學大家,著空華工集之義堂周信,七歲就讀儒書,涉獵經史百家,持論揉合儒釋,以五常同於佛門五戒,以孟子中庸孝經為人所必讀。與虎關、義堂齊名之中巖圓月,十二歲熟讀孝經論語,赴元遊學八年,回國後主持禪寺,著有東海一漚集,中正子十篇,力倡儒釋相為表裏,在五山文學中為傑出人才。是故儒學之講述,全出於佛教僧侶,而受一寧的啟發很大,所以後人尊其為日本五山文學之始祖,其實五山文學多為日本僧侶之創作,應推其會下雪村友梅為始祖,一寧對五山文學,自有啟發之功。

一寧在日,其會下有虎關師鍊,雪村友梅、夢窗疎石、無著良緣,無著良真、嵩山居中、東州友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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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均為一時名衲,對於佛學,漢學,詩文甚優。他在圓覺寺時,虎關師鍊為其侍者,一寧嘗以日本高僧遺事詢問師鍊,師鍊多不能答。一寧曰:「公之辯博涉及異域者(指中國)章章可悅。然至本朝(指日本)之事,頗澀於酬對何也?」(見海藏和尚紀年錄所記)。師鍊聞之大慚,於是編考史籍成元亨釋書三十卷,是為日本高僧傳之名著。師鍊於圓覺寺所記述一寧之風度,足資參考。

師孤坐一榻,不須通謁,新到遠來,出入無間,人便於參請,禪策中無索隱,僅事苑而已,往往漫下雌黃者多,江湖患之,及師至理闕疑,然言語不通,乃課觚牘集字片句,朝諮暮詢,師道韻柔婉,執翰醻之,教乘諸部,儒道百家、稗官、小說、鄉讀、俚語,出入泛濫,輙累數幅,是以學者,推博古,又善魯公屋漏之法,携紙帛乞掃寫者,鐵閫或可折也。

一日,一寧與師鍊論易經及揚雄之說,以比較程子之說,就玄與易之異同質疑。師鍊為日本最早致力於宋學者,其研究宋學,實多受一寧之啟發,有時亦談論書畫,一寧常讚揚育王山藏叟善珍之書,溫玉山之葡萄畫,他論書畫曰:

書與畫非取其逼真,大體取其意,故古人之清雅好事者,只貴清逸簡古,其人之名德非筆墨間也,畫以古人高逸者為重,書以晉宋間諸賢筆法為妙。

以上所舉,僅與師鍊之間,但一寧在日二十年間,直接所受其之影響,則為文學、書道、繪畫等多方面。元亨釋書所記一寧之事蹟云:

釋一寧,已而嫌義學,上天童,質疑堂頭敬簡翁,又依鄮之珍藏叟,珍去而愷東叟,及照寂窻,彌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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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互相移來。寧奉事四師,而欽彌彌好開誘。一日從空酬酢,至我無一法與人,倏爾投奏。又謁環溪橫川諸耆宿,益深造詣,及北元革宋,開法祖正寺,居十歲,移補陀山。初辛己(弘安之役)之夏,元兵寇我西鄙,神靈戮力,風波破蕩。元主以我嚮浮屠,遣寧通好,附我商舶至太宰府,實正安六年也。副元帥平貞時激怒,乃收管之豆府,或稱寧道譽,副師素重祖道,延主巨福之席,尊移圓覺淨智。建治太上皇,聞寧德望,欲召見,勅元帥府促寧赴上都入寺,上皇臨寺問道,眷遇隆厚,文保元年十月寢疾,上皇屢問疾,二十五日上表告辭,又書偈別眾曰:

「橫行一世,佛祖吞氣,箭已離弦,虛空落地」。

於是奄化,年七十一,上皇幸寢室嗟慟,便蘸宸奎,贈國師號。

由此觀之,一寧東渡之事蹟,不僅為中日友好關係史上最重要的史料,而對日本五山文學啟發之功,更不容忽視。東渡元僧,對中國文化傳播有功者,尚有清拙正澄、明極楚俊、及竺仙梵仙二人,均於元日關係衰亂之時,應日本之延請前往者,其於促進中日友好關係上及文化之交流多所貢獻。

註一:一山國師語錄下。

註二:惠明和尚塔銘,清拙大鑑禪師塔銘,佛日焰惠禪師明極楚俊大和尚塔銘。

註三:本朝高僧傳永璵傳。

註四:一山國師妙慈弘濟大師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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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清拙正澄對日文化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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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氏世世歸依禪宗,北條時宗,嘗遣德詮、宗英二僧入宋,迎接無學祖元東來,並於鎌倉創建圓覺寺大伽藍,請其開山。執權高時亦倣前例,不斷贈送書幣聘請我國高僧大德。我國禪宗大德應其聘請東渡者,前有清拙正澄,後有明極楚俊、竺仙梵仙,在干戈叢裏,備受王侯寵遇,其對日本文化之發達,更有啟發之功也。

清拙正澄(註一),福建連江人,參杭州府淨慈寺愚極智慧得其法,其於禪門系統為密庵系,嗣破庵祖先系統。住松江(江蘇省上海之南)真淨寺,而與古林茂、東嶼海、竺田心、斷江恩等,並稱為僧界英俊。於是入元日僧天岸慧廣、無著良緣、平田慈均、寂室元光、古先印元等多數入元僧,聞其道譽,多前往參訪。因而其盛名早馳於日本叢林之間。日本執權高時遣使招聘,正澄在示寂前一日,豫為弟子作祭文,其文云:

哀哀我師(註二),萬里西來,以先檀(高時)兩國使命,悲願深重,委命鯨波,至於此土十有四年。

於此可知他的道行(註三),他於元晉宗泰定三年(嘉曆元年,一三二六)隨日本入元僧無隱元晦、明叟齊哲等六人東渡至博多,自京都,至鎌倉。高時請其住建長寺,後住持淨智、圓覺二剎。旋奉後醍醐天皇勅召,居建仁寺二次,南禪寺一次。信濃武士、小竺原貞宗,又請創開善寺,為開山第一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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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東渡元僧中最傑出者,日本高僧傳著者師蠻贊云:

「大凡東渡宗師十有餘人,皆是法中獅也,至大鑑師(正澄諡號),可謂獅中主矣」(註四)

其聲望之高,當時朝廷及幕府上下無不尊崇。小竺原貞宗、土岐賴定、同賴遠、同賴康,以及多數武士接近,故對武士等精神生活影響甚大。此於他語錄或塔銘可略知矣。曆應二年(一三三九)正月十七日示寂,時年六十六。並遺偈示寂,世稱此為「棺割墨跡」。其文曰:

「毘嵐卷空海水立,三十三天星斗濕,地神怒把鐵牛鞭,石火電光追莫及,珍重,珍重,首座大眾」。(註五)曆應二年正月十七日正澄(花押)「白文朱方印」(正澄)見「國寶」第十一冊。

正澄除禪宗之外,長於詩文,所著禪居集,有豐富之詩文,故對五山文學發達,頗多貢獻。

在此,尤應特書而書者,即正澄傳百丈清規於日本。不僅使日本叢林,始有規矩可遵循,即日本一般禮法亦受其影響。中國叢林寺院所藏之規矩,乃唐憲宗之世,江西省南昌府百丈山懷海所定,即所謂百丈清規。因時代推移,以及後人臆見,南宋咸淳中,嘗由一山、晦機、雲屋三僧共同加以刪修刊定,立為一代典章。其後元文宗於金陵,創建大龍翔集慶寺,開山笑隱大訴(古先印元之師)為實行百丈清規,乃請百丈山大智壽聖禪寺住持東陽德輝(日本無夢一清、中岩圓及,大拙祖龍等之師),更為重編。這時德輝雖未獲得百丈之古清規;但依據宋崇寧中奠真之宗頤,咸淳中金革之惟勉,元至大中東林之弌咸所集,乃參照崇寧清規,咸淳清規,至大清規,芟繁正訛,至元二年(一三三六)完成,即勅修為百丈清規二卷。正澄東渡時,距勅修百太清規完成之至元元年前,凡十年,故此書未傳入日本,但正澄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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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百丈清規,並有大鑑廣清規,同略清規之著。於是篤尊崇百丈懷海。然日本叢林未規定百丈忌辰紀念日,時為遺憾他於圓覺寺始定之(註六)。又嘗謂無隱元晦曰:「我滅時當為百丈忌辰」,小師等同設齋。後來果於百丈忌辰之正月十七日示寂,因此,世稱為百丈再來。正澄東渡後致力於日本叢林實行百丈清規。他始入建長寺時,直接以杭州靈隱寺,所制規則,制定新建築眾寮的規矩,日本禪林正澄來後,始有正式規矩。其徒古鏡明千後入元,又傳入勅修百丈清規(註七)。正平十一年(文和五年,一三五六),京都真如寺,募緣印刻流通。

正澄與百丈清規之關係,已如上述。其與日本武家禮法之發達,亦有密切關係,並且受其莫大之影響,前述小笠原貞宗,為日本武家禮法之始祖,特為正澄創建開善寺,並依其削髮為弟子號泰山。為最熱心修禪者,當其制定武家禮法時,最喜禪林嚴肅規矩,遂採其所長盡行納入。所謂武家禮法,初名當家弓法集,後改名三議一統。乃小竺原長秀(貞宗之玄孫),伊勢滿忠,今川氏賴三人所撰,因而得名,並記其序文。此書,實則小竺原家參取禪家禮法,即所謂百丈清規而成者,故應為小竺原禮法之覺書。

正澄於元順帝至元五年(日本曆應二年,西紀一三三九)圓寂於日本。

正澄東渡後三年,元明宗天曆二年(日本元德元年,一三二九年)六月,明極楚俟與竺仙梵仙赴日。

註一:清拙大鑑禪師塔銘。

註二:禪居集「示寂前一日豫代小師作祭文」。

註三:本朝高僧傳元晦傳,同齊哲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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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四:本朝高僧傳正澄傳。

註五:清拙正澄語錄。

註六:禪居集「建長新起眾寮賀軸序」。

註七:文和五年刊勅百丈清規卷末刊記。

第五節 明極楚俊對日文化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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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拙正澄東渡後三年,元明宗天曆二年,日本元德元年(一三二九)(註一)明極楚俊,竺僊梵仙二僧,及楚俊徒懶牛融隨同日本入元僧物外可什、天岸慧廣等東渡。他們東渡的原因,梵仙於天岸慧廣(佛乘禪師)十三年忌辰陞座,如次所述:

「一日在徑山(註二),忽日本文侍者至,言鄉船在福州,以明極和尚有宿昔之約,欲取之,時明極非欲挽山僧(梵仙)偕行不可,乃謂文曰,若能請仙公共往可矣,否則不然。且又謂山僧曰,汝於此僅能有幾人識汝耳,有何利益,亦可去彼,行汝古林和尚(梵仙之師)道,一校佛法於外國也好。此乃佛天在上,余不誑言。又曰,我之老大昏耄,尚且欲去,況汝後生,精明百倍,而又事事敏妙,且聞彼之船不一二年間,必又來此,就回亦可,亦望托汝寄附鄉書也。時日本亦有數人在彼,余乃問文等曰,可得回否,文曰,此船一去,明年即便又來,但隨意耳。昔兀庵亦回,西澗回又復往,但自貪我國之好者,自不回耳云云,佛乘禪師(天岸慧廣)曰,我觀此土皆無叢林,看不上眼,今唯我鄉間,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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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異百太在世時也。如或不信,則同往一觀而回。又曰,西堂和尚(明極楚俊)之言是也。當去行佛法,而今佛法流東,凡我鄉間無不敬信者,順緣而行,今正是時,大丈夫何自凝滯,而不決耶?先是昔在保寧(金陵鳳臺)為侍者時,寮賓兩淅鄉典外有日本三十二人,鳳臺老人(梵仙之師古林茂)每見則戲之曰,此日本國師也,又曰汝若誠能一往,則大化於彼。余曰,去則不辭,慮不得返。曰,出家兒遇緣即宗,何且慮此,於是感其先言,固戲之耳,而又誠也,但一行之,遂至於此,迨今不覺十九年矣,禪師(天岸慧廣)化去又十三載」。

由此觀之,不但可明白楚俊、梵仙等東渡之原委,並可了解當時中日佛教之關係頗為密切,以及兩國間交通如何頻繁,國內叢林寺院日漸衰退,而日本叢林正欣欣向榮。誠如文侍者云:「不異百丈在世時也」。梵仙,因受其師之遺言及明極之勸說,遂同意東行。楚俊在元中(註三),為金陵之奉聖,慶元之瑞巖、普慈,婺州之雙林等名藍之名僧。梵仙為金陵保寧之古林清茂之弟子。二人東渡後,均得日本朝廷及幕府之優遇。楚俊曆住建長、南禪、建仁等。梵仙曆住淨妙、淨智、南禪、建長等剎,鼓吹禪宗,對日本上流社會精神生活感化甚大。建武元年(一三三四)(註四)楚俊於南禪寺奉勅以此寺為全國第一山,位於五山之上,可見其為世所尊重。梵仙受足利尊氏,及其弟直義篤之歸依,公鄉武士就其學禪者甚多。掇津廣嚴寺文書所載:明極和尚行狀云:就楚俊受法者,公卿中有四條隆資,萬里小路藤房,坊門清忠等,武士中如赤松圓心,為最熱心參究者;於廣嚴寺山內建即心院,每往還宿此參禪。楠木正成亦前往廣嚴寺參見問曰:「生死交謝時如何」?楚俊曰:「兩頭俱截斷,一劔倚天寒」。正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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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處作麼生」?楚俊震威一喝,正成起立三拜,通身流汗。楚俊曰:「儞徹矣」!於此可知當時公卿武士,就楚俊、梵仙學禪如何,乃是事實。楚俊於日本正平三年(一三四八)示寂於南禪寺楞伽院,時年五十七。

楚俊、梵仙傳禪之外,二人均長於詩文。楚俊語錄中並豐富詞藻,梵仙語錄外,並有天柱集、來來禪子集、尚時集、東渡集等。詩文集為東渡元僧著作最多者,對日本五山文學之影響甚大。梵仙於等持明叟齊哲住持真如寺時,曾以諸山名義書疏勸請。其墨跡列於「國寶」第十一冊中。明叟齊哲於日本文保二年(一三一八),偕復菴宗己、無隱元晦、古先印元,渡海西來。參禪於明本中峯,嘉曆元年(一三二六)歸國。其後依建長寺竺仙,故獲其贈偈,載『竺仙錄』。可知其相知之深也。

其贈偈曰:

茲審,等持明叟和尚禪師,榮膺公命,遷主真如禪寺,開堂演法闡發宗乘,我等同盟合詞勸駕者。

右伏以萬年松,經正當雪後彌青,累代人文自是年來益著,諸山有望四海同懽,恭惟

新命真如堂上明叟和尚禪寺,行脚跨滄溟,親見中峯,挺秀決眥小天下,必教正脈流芳,新開選佛之場,舊有真如之境,看九萬鵬程舉翼,試一擲獅身,直上青霄未為高也。毋晒計為法座,橫行海上,何其壯哉。不妨身滿虛空,謹疏

今月日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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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 至孝

萬壽 宗曜

東補 一鞏

建仁

天龍 志玄

南禪 智明

註一:日本高僧傳二十七可什傳,佛乘禪師傳,東歸集明極和尚滄海餘波序。

註二:竺仙和尚住建長寺語錄。

註三:竺仙和尚行道記,佛日焰惠禪師明極俊大和尚塔銘。

註四:明極和尚語錄,空華日工集康曆三年十一月廿六日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