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之時,中原多故,神州分裂,始而三國鼎立,繼而晉人滅吳,中原統一;再而裂朝南北,彼此相抗,終而為隋所統一;其間前後歷二百六十餘年之久。在此紊亂期間,雖說政治黑暗,文化衰落,然由外力內侵,却促成西域文化東漸之主要因素。中國與印度的關係,起源於佛敎,政治上往來,乃其次焉。故中印交通史,大部為佛敎關係。
促進中印文化的溝通,主要的動力,即在傳經求法。尤以傳譯經典影響中國文化最為深遠。而西行求法歸來的高僧,所撰述西行經歷諸國的傳記,若法顯之佛國記,宋雲惠生之天竺記,玄奘之西域記,義淨之南海寄歸內法傳,慧超之入五天竺國傳,悟空之入天竺傳等。這些記錄,都為今日東西學者研究中亞及南海歷史文化、地理、地略、宗敎、語文、人種、社會、經濟等重要史料。東來譯經師所譯出的經論,不僅為中國佛敎根本的敎義,並使中國佛敎國際化,由中國傳入韓國、日本,遂使中國成為東方佛敎的中心。印度文化歷史,以及梵文佚本,可藉漢譯一切經典轉譯,可使印度歷史文化獲得補充的資料。所以數百位求法譯經的高僧,其有助於中印文化溝通及學術傳播貢獻頗大。然這些珍貴偉績的記錄,應溯本追源於各級高僧本傳及各種經錄。凡此諸種傳記名著,初學者當不易尋求,筆者不厭其繁,凡有關求法譯經諸大德的傳記,參以新證,撮錄其要,以供初學者檢閱與參考。
中國佛敎最初輸入的經典,信而可徵者,實始於漢末桓靈帝時代,譯經事業亦始於此時。東晉南北朝隋唐稱為極盛時期,宋元雖亦有繼續翻譯,但究竟微不足道也。據「元代法寶勘同總錄」所述歷代譯經人物及所譯經卷數目如次:
朝代 | 譯人 | 部數 | 卷數 |
後漢永平十至唐開元十八(西六七—七三○) | 一七六 | 九六八 | 四五○七 |
唐開元十八至貞元五(西七三○—七八九) | 八 | 一二七 | 二四二 |
唐貞元五至宋景祐四(西七八九—一○三七) | 六 | 二二○ | 三三一 |
宋景祐四至元二十二(西一○三七—一二八五) | 四 | 二○ | 一一五 |
以大小乘經律論分類,則其表如次
藏別 | 部數 | 卷數 |
大乘經 | 八九七 | 二九八○ |
大乘律 | 二八 | 五八 |
大乘論 | 一一八 | 六二八 |
小乘經 | 二九一 | 七一○ |
小乘律 | 六九 | 五○四 |
小乘論 | 三八 | 七○八 |
此後明清高麗、日本諸藏,雖互有增減,其所出入者,多此土撰述,大抵印度經、律、論、集、傳等,譯成國文者,汰偽除複,現存者約五千卷內外,實為我國文化一大事業。譯經事業始於晚漢迄盛唐約六百年間,於此六百年間,依史實言,可分三期,從漢末至西晉為譯經之第一期,外國沙門主譯時期。從東晉至南北朝隋為譯經事業第二期,中外沙門共譯時期。就中又分為前後期,東晉二秦為前期,南北朝至隋為後期。自唐貞觀至貞元,為譯經事業之第三期,為國人主譯時期,亦復為佛敎全盛時期。
初期東來譯經師,都來自月氏、安息、康居。其中以迦讖、安世高、竺佛朔、支謙、康僧會等為最顯著。其所出各種經典,大小乘都有,佛法弘傳,實始於茲。
一、支婁迦讖Lokaksin,簡稱支讖,月氏國人。漢桓帝建和元年即一四七年(或說光和年間一七八—一八九)遊於洛陽,傳譯般若道行、般舟、首楞嚴等三經,又有阿闍世王寶積等十四部(祐錄)。道安精尋文體,稱為「審得本旨,了不加飾」。所譯皆從大經中抽出,如般若道行經,即大般若第四分內之三十品。故讖之所出,多從大乘華嚴、般若、寶積、湼槃中割譯,後不知所終。
二、安清,字世高,parthamasiris安息人parthie,清本安息太子,志業聰敏,尅意好學,外國典籍,及七曜五行,醫方異術,乃至鳥獸之聲,無不綜達。嘗行見羣燕,忽謂同伴曰:「燕云應有送食者」,頃之,果有致焉,衆咸奇之,故儁異之聲,早被西域。因畏無常,遂讓國與叔而出家修道,博曉羣經,尤精阿毘曇學,諷持禪咒,備盡其妙。既而徧遊諸國,於一四八年,即後漢桓帝間至洛陽,至止未久,即通習華言。於是宣譯衆經,改梵為漢,所出經論,凡三十九部,義理明晰,文字允正,道安謂「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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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譯,多有謬濫,唯清所出,為羣譯首」。其所譯皆從大經中割出小品,諸如四諦經,即中阿含之分別聖諦品,初所譯經典,大抵類此。每部少則一卷,多則二三卷,而清所譯多屬小乘,出四阿含中者居多,所言皆偏重習禪,很少涉及理論。自此西域沙門相繼東來,傳道譯經,日漸增多。
三、竺法朔,亦作竺佛朔,印度沙門,後漢靈帝光和二年(一七九),齎梵本道行經來洛陽,譯出般舟三昧。支讖為傳言,洛陽孟福、張蓮筆受。高僧傳稱其「譯人時滯,雖有失旨,然棄文存質,深約經義」。
四、安玄,安息國居士,博通羣經,多所通習,於後漢靈帝光和四年(一八一年),來至洛陽,常以法事為己任,漸解漢言,玄口譯梵典,嚴佛調筆受,譯出法鏡經二卷(今採入大寶積經),維摩詰經一卷,斷十二因緣經一卷。世稱安侯(世高)都尉,佛調三人傳譯,號為難繼。支讖傳,安玄與安士高,恐為一人。
五、支謙,字恭明,一字越,月氏人,漢靈帝時,月氏有六百餘人歸化中國,謙父與焉,故謙實出生中國。支讖有弟子支亮,謙從亮受業,故謙為讖再傳弟子,故號三支。博覽羣經,通六國語,漢獻帝末避亂於吳,孫權甚喜,拜為博士。謙以佛敎雖行,而經多梵文,未盡翻譯,謙既善方言,收集善本,自吳黃武初至建興中(二三二至二五三年),江南譯業自謙始,所譯維摩、大般泥洹、法句等經四十九種。僧傳稱其曲得聖義,辭旨文雅,並註了本生死經,此為漢地註經之始。其所譯多屬小乘,其中亦有大乘經典數部。
六、支曜,月氏沙門,與康巨(康居人)、康孟詳(康居人)、竺大力(印度人),於漢靈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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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至二二○),有慧學之譽,馳於京洛。曜等譯經,並言直理旨,不加潤飾(此四人均見高僧傳支讖傳)。
以上所舉九人,皆為後漢時顯著的譯師,自一四七至二二○年。漢末鼎分而三,魏承漢後,建都洛陽,佛敎較前興盛。此時佛敎因政治上分裂,亦起南北分歧的趨勢。北方佛敎,由曇柯迦羅、康僧鎧等專事翻譯弘傳。南方佛敎,由康僧會及支謙等專事開化,像塔舍利的興建,羯摩受戒的作法,都漸起於此時,而求法譯經的人也日漸其多,佛敎日漸興隆。三國時期,蜀國因偏於西方,故無外國譯師,魏吳二國共有外國譯師八人,計印度三人,安息一人,月氏一人,龜茲與康居各一人,西域一人。今舉其顯要者於次:
七、曇柯迦羅Dharmakala,此云法時,中印度沙門,善學四韋陀Veda論,天文圖讖,莫不該綜;誦大小乘經,及諸部毘尼。常貴遊化,以二五○年,來至許都,譯出僧祗戒心止備朝夕,更請梵僧立羯磨法受戒,漢地戒律,實始乎此,後不知所終。
八、康僧鎧Samghavarman,康居人,二五二年,來至洛陽譯經。(僧傳卷一法時傳)
九、曇諦Dharmasatya,安息國人,亦善律學,二五四年,來至洛陽,譯出曇無德部羯磨。白延,不知道何許人,考龜茲人多姓白,疑為龜茲人,延譯清凈無量平等覺經六部,後不知所終,此二人皆見僧傳卷一法時傳。
十、維祗難Vighna,印度人,世奉火祅,後出家入道,遊化諸國,以二二四年,與同伴竺律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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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人)來至武昌,齎曇鉢經梵本,所謂曇鉢Dharmapado,即法句經。並與律炎共譯為漢文,因不善漢言,頗有不盡,志在義本,辭近朴質。時吳士共請出焉,僧傳卷一。
十一、康僧會,本康居人,世居印度,其父經商,隨父移於交趾。十餘歲出家,明解三藏,博覽六經,天文圖緯,多所綜涉。以二四七年,初達建業,時江左佛敎未行,吳國人初見沙門,僅見其形,未見其道,頗有疑異。有司奏稱:「有胡人入境,自稱沙門,容服非恆,事應檢察」等語,吳主召會詰問,大加嗟服,即為建塔,以始有佛寺,故號建初寺,江南佛敎由此而興,會於寺譯出衆經。二八○年遘疾而終(傳卷一)。
十二、支畺梁接Kalasivi,此言正無畏,月氏人,二五六年於交州Tonkin,譯法華三昧經(弘贊法華傳卷二)。
十三、無羅叉Moraksa,西域沙門,稽古多學,共竺叔蘭譯放光般若(士行傳)。漢靈帝時之竺佛朔譯出道行經,即般若小品之舊本,士行認此為大乘經典,譯理不盡,誓志捐身,遠求大本,乃於魏甘露五年(二六○),西行至于闐,果求得梵本,遣弟子弗如檀齎還洛陽,託無羅叉竺叔蘭共譯,名為放光般若經,共九十品二十卷,即大般若經之第二分(傳卷四)。
以上所舉均屬漢末三國時代外國譯經沙門最顯要者。其中最堪注意者,則為康僧會來自交趾,支畺梁接於交趾譯經,殆為佛敎由海道傳入南方之事實。其餘若維祗羅、竺律炎來自何道不明,但漢末大亂,北人多避亂於南方,牟子避亂於交趾,即其例也,然亦不能斷定佛敎全由海道傳入也。
晉代與西域之交通,乃繼漢代以來,對西域之外交關係,未嘗間斷。譯經事業頗稱發達,著名敦煌菩薩竺法護及善講經之綿延,以及魏時之無羅叉、竺叔蘭、支畺梁接等,均屬譯傑。統計外國譯經師六,內印度一人,印度世居中國一人,月氏一人,西域一人,不知國籍者二人。中國人西行求法始於此時,共有二人,其中一人已於二六○時西行矣,但以竺法護最為傑出。
十四、竺法護,即梵名曇摩羅剎 Dharmaraksa,本月氏人,世居敦煌,故有敦煌菩薩之稱。八歲出家,即事外國沙門竺高座為師,博覽六經,遊心七籍。西晉武帝時發願求法,於二六五至二八九年,隨師至西域,遊歷諸國,外國異言三十六種,文字三十六種,護皆徧學,貫綜詁訓,音義字體,無不備識。遂大齎梵經,還至中夏,自敦煌至長安,沿途傳譯,寫為晉文。以往佛經均由西域沙門傳譯。自護直譯自梵文,其所譯寶積、華嚴、般若、法華各大乘經典三十餘種,小乘將百種,大乘論、小乘論各一種。傳稱『所獲賢刼正法華、光贊等一百六十五部,孜孜所務,唯以弘通為業,終身寫譯,勞不告倦』。經法所以廣流中夏者,護之力也。先後追隨筆受者,計有聶承遠、道真父子,陳士倫、孫伯虎、虞世雅等。而聶氏父子通梵文,護卒後,道真續譯不少(傳卷一)。
十五、疆梁婁至Kalaruci印度人,二八一年,譯經於廣州。
十六、安法欽,安息人,二八一至三○六,譯經於洛陽。
十七、支法度,月氏人,三○一年,譯經於洛陽。
十八、若羅嚴,據諸經目錄,外國人,三一六年前後,在洛陽譯經。此人名似為Jnanayana之對音,此言智乘,恐非印度人,乃西域印度化人。
十九、法炬,不知何許人,晉惠世時,譯出九十餘種經,多阿含單品。
二十、曇無蘭,不何許人,晉孝武時,譯出一百一十餘種,多阿含單品。
以上所舉外國譯經師,從後漢至西晉,在譯經史上屬於第一期,為外人主譯,以支婁加讖、安士高等為代表。
東晉侷於江左,佛敎反不及北方興盛。北方外族侵入,破除人種偏見,對外來文化尤能積極自由發展,故於戰爭混亂時期,而能發揮佛敎撫慰人心的力量,普及於北方。大翻譯家鳩摩羅什、佛陀跋馱羅、曇無讖等先後來至長安,譯出大小乘三藏,便開三論、成實、淨土等宗之近因。曇無讖譯出湼槃經,如來法身常住不變,及一切衆生皆有佛性思想,普徧發揚,對後來判敎之影響頗大。東晉至宋初,外國譯經師可考者二十七人,計印度十八人,西域二人,月氏二人,龜茲一人,印度世居龜茲者一人,康居一人,吐火羅一人、不詳國籍者一人,西行求法可考者四十六人,內佚名者二十五人。
東晉時,東來翻譯家應以鳩摩羅什(Kumarajiva)為第一,而中國佛敎譯經鉅子,前有羅什,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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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先後輝映,照曜中國佛敎史乘也。
鳩摩羅什,其梵名之正確譯音,應為鳩摩羅耆婆,略作羅什,或什,譯曰童壽,其先天竺人,世為國相。父鳩摩炎,辭相位出家,東度葱嶺,龜茲國王郊迎入境,請為國師,以妹耆婆妻之,遂生什,時在晉康帝時(三四三或三四四)。什七歲隨母出家,九歲隨母能學罽賓,就名師槃頭達多Bandhudatta,受學雜藏中長二阿含,凡四百萬言。年至十二,又隨母返,尋至疏勒,從佛陀耶舍及須利蘇摩,受五明諸論,說法之暇,尋訪外道諸書,學韋陀舍多論,及博覽四韋陀典,五明諸論,陰陽星算,莫不畢盡。旋專究方等,精誦中、百二論及十二門論、阿毘曇、十門修智品、六足論、增一阿含等。又隨母至溫宿國(今烏什),因議論挫一有名道士,聲滿葱左,龜茲王躬往溫宿,迎什歸國。廣說諸經,四遠學宗,莫之能抗。至年二十,受戒於王宮,從卑摩羅叉Vimalaksas學一切有部十誦律,廣誦大乘經論。羅什因其師槃陀達多未悟大乘,欲往化之,俄而達多,因遙聞什之聲名,及龜茲王之崇敬三寳,乃自遠而至,什得師至,欣逢本懷,即為師說一乘妙義,經一月餘日,始乃信服,而禮什為師,言「和尚是我大乘師,我是和尚小乘師」矣。時其名已聞於中國。
前秦建元十八年(三八二)九月,苻堅因道安建議,欲得羅什,及西域珍異,乃遣大將軍呂光以七萬之師,西伐龜茲,及烏耆諸國。光克龜茲,得什以歸。回至涼州,聞苻氏已滅,遂自立,稱涼王,什覊於涼者十八年,無所宣化。後秦弘始三年(四○一),姚興遣將討呂隆,降之,迎什入關,四○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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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抵長安,興以國師禮事之。
大法東被,始於漢明,歷經魏晉,經論漸多,而支竺所出,多滯文格義。而什既通梵漢語,又精大小乘敎義,遂請入逍遙園及西明閣,使僧肇等沙門八百餘人助譯,興亦執經與僧五百餘人,研究其義旨,然後寫成,凡三百餘卷。外國沙門云什所諳,什不出一。其所譯經,文辭絕妙,傳誦一時。其對方等部,首推阿彌陀經、維摩詰經、思益梵天所問經、持世經、首楞嚴三昧經、寶積諸品等,其對華嚴部,則有十住經之重譯,其在般若,則有小品放光,皆所稱理。其在律藏,則有大乘梵網,小乘十誦律,皆其所出。其在論部,則有大智度論、中、百、十二門論。龍樹之中觀大乘敎義盛行中國,實什之功也。其譯中、百、十二門論,因以開三論宗。其譯成實論,遂開「成實宗」。其譯十住經,遂開「十地宗」。羅什繼承龍樹學派,立足於般若真空,無想離念法,當時一般思想,趨向老莊清淨無為,清談風靡天下,羅什般若真空學說,頗投其所好,於是舉世歸崇。
當什至長安,弗若多羅及卑摩羅叉,與佛陀耶舍,亦都蒞止,而弗若多羅與什共譯十誦律,卑摩羅叉,乃羅什之師,亦十誦律匠,而十誦律者,乃一切有部之律也,故羅什早受罽賓有部之影響必甚深厚。其於四一三年四月十三日,卒於長安,春秋七十。
佛敎生命,寄託在翻譯。羅什不僅精通梵文,並通漢語,乃譯界第一流宗匠也。其所譯經論,比較偏重意譯。其譯法華,則『曲從方言,趣不乖本』(慧觀法華宗要序),其譯智度,則『梵文委曲,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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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秦人好簡,裁而略之』(僧叡大智度論譯序),其譯中論,則『乖闕繁重者,皆載而裨之』(僧叡中論序)。其譯百論,則『陶練覆疏,務存論旨,使質而不野,簡而必詣』(僧叡百論序)。其重譯維摩,則『道俗虔虔,一言三復,陶冶求精,務存聖意,文約而詣,旨婉而彰』(僧肇維摩序)。其譯大般若,則『手執梵本……口宣秦言,而譯異音,交辯文旨……與諸宿舊五百餘人共詳義旨,審其文中,然後書之,胡音失者,正之以天竺,秦音謬者,定之以字義。不可變者,即而書之,故異名斌然,梵音殆半,斯實匠之公謹,筆受之慎重也』(僧叡大經品序),由斯觀之,羅什所譯,對於原本,或增或削,務在達旨,其慘澹經營之苦,於茲益見矣!
羅什所譯經論,不僅富有詞藻,文學意味尤濃,而經典之素質更起一大變化也。其所譯大品、法華、維摩、以及中論、百論、十二門論,不特為我國佛學思想闢一新天地,而為後世三論之寳典。維摩詰經中之天女散花,法華經譬喻品,重頌之敘事,皆不失為良好之劇本及敘事詩歌,而於文學界之影響,亦至深且鉅也。龍樹大乘敎義,盛弘於中國,實羅什之力也。其門徒達者三千,上足四人,道生、道融、僧叡、僧肇,殆為最顯著者。
二十一、佛馱跋陀羅Buddhabhadra,此云覺賢,迦維羅衛國人,以三五九年生於北印度。少出家,博學羣經,並以禪律馳名,會秦沙門智嚴、寶雲西至罽賓,從其受業,因邀請同歸。於是步行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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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度葱嶺,路經六國達於交趾Tonkin。乃附舶循海,至青州東萊郡,聞鳩摩羅什在長安,即往從之。初與羅什相見,什頗欣悅,每有疑義,必共諮決。後被流言,遭受擯出,飄然南至廬山,慧遠久服夙名,聞至欣喜,為之致書關中,解其擯事,並請賢出諸經。賢停山歲餘,西適江陵,頃至建康,止道場寺。先是支法領於于闐得華嚴前分三萬六千偈,未有宣譯,到四一八年,賢為譯匠,共沙門法業、慧義、慧嚴等百餘人於道場寺譯出。又沙門法顯,於西域所得僧祗律梵本,復請賢譯為晉文,其先後所出經論,凡一十五部,一百十有七卷,要與羅什相較,雖不及其三分之一,然華嚴大本肇現,則始於賢。所謂「一蘷已足」。其在譯界之聲價與羅什埒,四二九年卒,春秋七十一歲。
二十二、帛尸梨蜜多羅Srimitra此云吉友,龜茲王子,以國讓弟,遂為沙門。晉永嘉中(三○七至三一二),始到中國。值亂,乃渡江至建康,此建初寺,初江東未有咒法,密譯出孔雀王經,此為密敎經典傳譯之始。晉成康中(三三五至三四二年)卒。考其翻譯年代,在紀元三一七至三四○年之間。
二十三、支道根(一作林),月氏人,三三五年於建康譯方等法華經(弘贊法華傳卷二)。
二十四、竺曇無蘭Dharmaranya,此云法正,印度人,三八一至三九五年譯經於建康。
二十五、支施崙,月氏人,三七三年譯經前涼。
二十六、曇摩持,此云法慧,亦稱法海,印度沙門,三六七年譯經前秦長安。
二十七、鳩摩羅佛提Kumarabodhi,此云童覺,印度沙門,三六九至三七一年間,譯經長安。
二十八、僧伽跋澄Samghabhata此云衆現,罽賓人,罽賓為一切有部盛行之地。歷尋名師,博覽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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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精誦阿毘曇、毘婆沙,貫其妙旨,於三八一年來至關中。先是大乘之學未廣,禪數之學甚盛,跋澄既至長安,共外國沙門曇摩難提、僧伽提婆、佛圖羅剎,秦沙門道安、佛念、法和、惠嵩、慧指傳語筆受,譯出阿毘曇毘婆沙論,祐錄稱為雜阿毘曇毘婆沙論,或云雜阿毘曇心論,後不知所終(傳卷一)。
二十九、曇摩Dharmapriya,此云法愛,印度沙門,三八二年,譯經長安。
三十、曇摩難提Dharmanandi,此云法喜,兜佉勒人,兜佉勒,即吐火羅,大月氏奉行小乘有部之敎。徧觀三藏,諳誦中增二阿含經,博識洽聞,靡所不綜,於前秦建元中(三六五至三八四)來至長安。先是中夏未有四阿含,秦武威太守趙正(後出家法名道整),慕法情深,忘身為道,乃請安公等,於長安城中,集義學僧,請難提譯出中阿含、增一阿含,並先所出毘曇心、三法度等,凡一百六卷。三法度,亦出於四阿含,故難提者,實阿含之專家也。佛念傳語,惠嵩筆受,自夏迄春,歷經兩載,文字方具,道安與法和共考正之,及姚萇寇逼關內,三八五年五月,人情危阻,難提乃辭返西域,不知所終(傳卷一)。
三十一、僧伽提婆Samghadeva,此云衆天,罽賓人,乃有部毘曇之大家也。精通三藏,尤善阿毘曇心,常誦三法度論,前秦建元中,來至長安,旋赴洛陽。先是廬山慧遠法師,翹懃妙典,廣集經藏,虛心側席,延望遠賓。聞提婆至,即請入廬山,以晉太元之中(三九七年前),請出阿毘曇心(即發智論),及三法度等。至三九七年,屆於建康,其年冬,重譯中阿含等,由罽賓沙門僧伽羅叉執梵本,提婆譯為晉言,至來夏方訖,故今本之中阿含,實為提婆與羅叉所再治。其所出阿毘曇八犍度論(即發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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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等經典,百萬餘言,後不知所終(傳卷一)。跋澄、難提、提婆及耶舍,先後合力繼續譯出增、中兩阿含及阿毘曇毘婆沙論,比丘尼戒本,後有鳩摩更譯,小乘敎義於茲大備。其歸功於道安,趙整之督導及竺佛念與釋法和等助譯也。
三十二、迦留陀伽Kalodaka,此云時水,印度沙門,三九二年譯經建康。
三十三、康道和、康居沙門,三九六年譯經建康。
三十四、弗若多羅Punyatara,此云功德華,罽賓人,少出家,以戒律見稱。精通三藏,而專精說一切有部十誦律,為外國師宗。以後秦弘始中(三九九至四一五),振錫入關。姚興待以上賓之禮,羅什亦厚相敬崇。先是經法雖傳,律藏未闡,聞多羅既善斯部,咸共思慕,以四○四年十月十七日,集義學僧數百餘人於長安中寺,延請多羅誦出十誦律本,羅什譯為晉文,三分獲二,多羅遘疾,奄然棄世(傳卷二)。
三十五、曇摩流支Dharmaruci,此云法樂,西域人,偏以律藏馳名。以四○五年秋,達至關中。初弗若多羅誦出十誦未竟而亡,廬山釋慧遠聞支既善毘尼,希得究竟律部,乃遣書請支畢此譯本。支得遠書,及姚興敦請,乃與鳩摩羅什共譯十誦律畢。研詳考覈,條制審訂,而什猶恨文煩未善,既而什化,不獲刪治。後支遊化餘方,不知所終,或云終於涼州(傳卷二)。
三十六、佛陀耶舍Buddhayasas,此云覺明,罽賓人,婆羅門種,世事外道。十三歲出家,年二十七方受具戒,恒以讀誦為務,手不釋卷。後至沙勒國,太子達磨弗多(法子),留宮供養,後羅什至,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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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受學。耶舍停十餘年,乃東適龜茲(三八二年後)。時什在姑臧,遣信要之,及耶舍行達姑臧,而什已去長安(四○二前),什勸姚興徵之至。舍於逍遙園中,四一○年,耶舍先誦出曇無德部四分律,並出長阿含等。涼州沙門竺佛念譯為秦言,至四一三年解座後,辭還外國。至罽賓,得虛空藏經一卷,寄賈客傳與涼州諸僧,後不知所終(傳卷二)。
在此有一人焉,需要特別說明者,即竺佛念,佛念涼州人,幼治小學,因居河西,故通梵語。跋澄難提諸人,皆不通華言,其所出諸經皆佛念傳譯,苻姚二秦譯經事業,除羅什親譯者外,無不與佛念有關係焉。
三十七、卑摩羅叉Vimalaksas,此云無垢眼,罽賓人,出家履道,苦節成務,先在龜茲,弘闡律藏,四方學者,競往師之。三六三年,鳩摩羅什從其學十誦律,及龜茲陷沒(三八二),乃避地烏纏Uddiyana,頃聞什在長安(四○二至四一三),大弘經藏,欲使毘尼勝品,復洽東國,於是杖錫流沙,冒險東渡。以四○六年,來至關中,什以師禮敬待。及什棄世(四一三),乃適壽春,盛闡毘尼,致羅什等所譯五十八卷十誦本最後一誦,為毘尼誦,開六十一卷。旅南至江陵,律藏大弘,實叉之力,後卒於壽春,春秋七十有七(傳卷二)。
三十八、曇摩耶舍Dharmayasas,此云法稱,罽賓人,少而好學,年十四為弗若多羅所知,長而該覽經律,遊方授道,踰歷諸國。於晉隆安中(三九七至四○一),初達廣州。耶舍善誦毘婆沙律,人號為大毘婆沙。至義熙中(四○五至四一八),北至長安,適曇摩掘多亦至關中,因共出舍利弗阿毘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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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四○七年初書梵文,至四一四年始譯竟。後遊江陵,大弘禪法。至宋元嘉中(四二四至四五三),辭還西域,不知所終(傳卷一)。
三十九、曇摩掘多D harmagupta,此云法密,印度人,四○七至四一四年間,與曇摩耶舍共譯長安(耶舍傳)。
四十、祗多密Gitamitra,此云謌友,西域沙門,四二○年前,譯經建康。
四十一、竺難提Nandi,此云喜,其名似未全,印度居士,四一九年譯經建康。
四十二、僧伽陀Samghata,此云饒善,西域沙門,四○二至四一二年間,譯經北涼。
四十三、曇無懺Dharmaraksa,舊譯法豐,中印度人,以三八五年生。幼出家,初學小乘,後專大乘,齎大湼槃經前分及諸戒本,徑赴罽賓,彼國多學小乘,不信湼槃,乃東遊龜茲,此西域諸國將十年。東至姑臧,沮渠蒙遜,接待甚厚,請其譯經。懺以未參土言,又無傳譯,恐言舛於理,不許即譯。於是學語三年,方譯寫初分十卷,時沙門惠嵩、道朗,獨步河西,值其宣出經藏,深相推重,轉易梵文。惠嵩筆受,嵩朗等更請廣出諸經。次譯大集、金光明等六十餘萬言。懺以湼槃經本,品數未足,還外國究尋,後於于闐更得經本中分,復還姑臧譯之,後又遣使于闐,尋得後分,更續譯之,以四一四年初就翻譯,至四二一年十月二十三日,三裘方竟。懺云,此經梵本三萬五千偈,於此方減百萬言,今所出者,止萬餘偈。四一三年,魏主聞懺有道術,遣使迎請,涼主留不遣。四三三年三月,懺請西行,更尋湼槃後分,涼主遣人於路害之,春秋四十九(傳卷二)。
以上所舉外國譯經師,都屬第二期中之前期,以鳩摩羅什、覺賢、曇無懺等為代表人物。法華、華嚴、湼槃等大乘經典及阿含等小乘經典,以及四分律等小乘律,先後譯出。以前未見之論藏,亦開始譯出,三藏敎義具備,正法發展,日漸興盛。
四十四、佛圖澄,澄於東晉永嘉四年(三一○年)來洛陽,東晉永和四年寂,凡在中國三十九年(三一○至三四八)。他雖未譯一經一論,亦未有若何著述,然其法力影響很大。始終活動於石趙勢力之下,石勒父子受其感化,因此不敢妄殺,百姓因其影響,也多信佛法。澄之弟子道安,道安之弟子慧遠,皆為晉代佛敎的功臣。安創編經錄,輯撰註疏,又定釋姓,奠清規,皆為佛敎顯著的功績。以及跋澄、難提、提婆之創譯阿毘曇,實受道安之指導。苻堅之迎請羅什,亦由道安之建議,故道安實為當時弘敎之總指揮。道安倡於北,慧遠和之於南。廬山結白蓮社,定心念佛,修持肅然,遠為蓮社初祖。其對譯經大業貢獻頗大,先遣弟子法領等西行求經,齎華嚴梵本以還,佛馱見擯,遠為之排解,迎其南來,於道場寺譯成六十華嚴,中夏得有華嚴大經,實遠之功也。兩阿含及阿毘曇得以譯出,亦復為慧遠監督之功。安、遠雖未譯一經一論,而晉代譯經事業無一不與安、遠有關係焉。要推其遠因,則其老師佛圖澄之功,更不可忽視也。
初期傳譯的經典,都由西域間接傳來,譯經諸師,又都為二三等人物,即不通漢語,而筆述者雖屬國人,未必精通敎義,故每傳一句,必經數度審思,猶多不免錯誤。故朱士行曰:「文意隱質,諸未盡善」。宋贊寧高僧傳三集論云:『初則梵客華僧,聽言揣意,方圓共鑿,金石難和,盌配世閒,擺名三昧,咫尺千里,覿而難通。』此為初期譯經之情狀。因此,歷代高僧冒萬險,歷百難,非西行求得正法,則不能安心。而西行求法運動,先後達五百年,最熱烈的時期,亦亙兩世紀,求法高僧人數,據經錄傳記總在百八十餘人。而求法之動機,因不滿於西域間接傳來的經典,非親赴印度探索根源不為止,可說純粹為學術真理,非如基督徒之禮拜耶路撒冷,為一種迷信式之崇拜。因此,西行求法歸來之高僧,不獨齎回大批梵夾經典,傳播佛法真理,其所撰述西行經歷諸國的記錄,若法顯之佛國記,玄奘之西域記,義淨之南海寄歸傳等,都為今日研究西域及南海文化的鴻寳(已如前說)。今舉其重要求法諸師於次:
朱士行,潁川人,為中國最早西遊求法者,但僅至于闐而止。出家以後,專務經典,昔竺佛朔譯出道行經,即小品之舊本,文句簡略,意義未周。士行覺文意隱質,諸未盡善。故發願西行求取大本,出發時為魏甘露五年(二六○),早於法顯者凡一百四十年。發跡雍州,西渡流沙,既至于闐,果得梵本,凡九十章。遣弟子弗如檀送歸,後由竺叔蘭,無羅叉譯出,即今本放光般若。未發時,于闐王為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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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門所惑,不准携經。士行當王前曰,若經得東傳,則投火不燃,乃投於火,火果滅。後以八十高年,終於于闐(傳卷四)。
竺法護,本月氏人,世居敦煌,八歲出家,即事外國沙門竺高座為師,博覽六經,遊心七籍,晉武時寺廟圖像雖崇京邑,但方等深經,猶在葱外,護乃慨然發憤,志弘大道,乃於晉武帝中(二六五—二八九),遂隨師至西域,遊歷諸國,外國異言,三十六種,書亦如之,護皆徧學,貫綜詁訓,音義字體,無不備識,遂大齎梵經,還歸中夏,自敦煌至長安,沿路傳譯,寫為晉文。所獲賢刼正法華、光贊等一百六十五部,孜孜所務,唯以弘道為業,終身寫譯,勞而不倦,經法所以廣流中華者,護之力也(傳卷一)。
會常、進行、慧辯,不知何許人?僧傳亦不傳,唯道安著放光光讚略解序云:『會常、進行、慧辯等將如天竺、路經涼州』。故知三人有結伴西行之事。又其名著首楞嚴後記稱咸和三年,涼州剌史張天錫譯首楞嚴時,沙門會常、進行在座,於此可考其西行年代,約在晉帝咸和中(三二七—三三四),兩文都見出三藏集記卷八。
于法蘭,高陽人,十五出家,研誦經典,求法問道,必在衆先,嘗慨大法雖興,經道多闕。「若一聞圓敎,夕死可也」。乃遠適西域,欲求異聞,至交州遇疾,終於象林(即唐書占婆)。其人與支遁同時,遁曾為追立像讚,遁歿於三六六年閏四月四日,則法蘭發足,當在是年之前,推定約東晉穆帝中三四五—三六一年。
法領,法淨,皆不知何許人也,均為廬山慧遠弟子。佛經初流江東,多有未備,遠常慨道闕,乃命弟子法領、法淨等於東晉孝武中,三七五—三九六,遠尋衆經,西踰流沙,曠歲方返,所獲梵本,得以傳譯。法領於于闐得華嚴前分三萬六千偈,四一八年佛馱跋陀羅譯為晉文。僧肇答劉遺民書云:「領公遠舉,乃是千載之津梁。於西域還,得方等新經二百餘部」(傳卷七、僧肇傳)。綜此諸傳,則知領等西行成績甚鉅。
法顯,平陽武陽人,三歲便度為沙彌。常慨經律舛闕,誓志尋求,以弘始元年(三九九年),與同學慧景、道整、慧應、慧嵬等同契五人,發自長安,往天竺尋求戒本。進至張掖,與智嚴、慧簡、僧紹、寶雲、僧景等相遇,同行至敦煌。顯等五人先行,智嚴等後至。經鄯善而至鳥夷(此國即昔之龜茲),龜茲適當呂光攻破後十餘年,故遇漢僧甚薄。智嚴、慧簡、慧嵬,遂相返高昌求行資。法顯等六人蒙苻公孫供給,遂得繼續前進,達至于闐,僧紹一人於此隨故道人向罽賓,法顯等五人,經歷子合(即斫句迦)、佉沙諸國,踰葱嶺,到北印度陀歷Dardistan國,復度新頭Sindhu河(即印度河),到鳥萇國(今阿富汗境內),自此歷宿呵多國、犍陀衛國、笪剎ㄕ羅國Taksasila,至迦膩色迦,起塔之弗樓沙國(今白沙威爾),寶雲止供養佛鉢便還,乃與慧應共返秦土。法顯遂至那竭國,觀禮佛頂骨,度小雪山,慧景凍死。次歷摩頭羅國,至中印度,遊僧迦施國、拘薩羅國、舍衛城、祗園精舍、迦維羅衛國、拘夷那竭城(佛湼槃處)、毘舍離國、摩竭陀國、巴連弗邑、王舍城、耆闍崛山、伽耶城(佛成道處),還向巴連弗邑,順恆水西下,歷曠野精舍、迦尸國、波羅捺城、鹿苑精舍(傳法輪處)、拘睒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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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又還巴連弗邑摩訶衍僧伽藍,得摩訶僧祇(大衆部)律一部,復得一部抄律,可七千偈,是薩婆多(即一切有部)律。復得雜阿毘曇心可六千偈,又得一部經二千五百偈。又得一卷方等般泥洹經,可五千偈。法顯住此三年,學習梵書,道整留此不歸。法顯欲令戒律流通漢地,於是獨還。順恆水東下,歷瞻波國,到多摩梨帝國。住此二年,寫經畫像,將返國附商舶泛海至師子國(今錫蘭),在此復留二年,更求得彌沙塞律藏本(即化地部)。得長阿含、雜阿含、復得一部雜藏(即小阿含),此都為漢土所無者。得此梵本已,即乘商人大舶返廣州,遇風漂泊九十日至一國名耶婆提國(今爪哇)。停此五月,復隨商人大舶,行返廣州,又遇風漂泊經八十餘日,至青山長廣郡界(今青島)登陸。歸途計費三百三十餘日,此為法顯旅行之歷程。時為四一四年七月十四日也。凡所遊歷,都三十國,在外足十五年,時後秦姚興已於其年二月死,八月劉裕督軍伐後秦,所向皆捷。十月克洛陽,後秦將亡,長安道阻,顯遂南造建業,就外國禪師佛馱跋陀羅,於道場寺譯出摩訶僧祗律,方等泥洹經,雜阿毘曇心論,垂有百餘萬言。斯皆中夏所無者,躬自書寫齎歸,律藏及阿含之輸入,多賴其賜,此為顯留學之成績。後至荊州,卒於辛寺(應在四二三年七月前),春秋八十有六(傳卷三)。又記述經歷諸國所見所聞佛國記,又名法顯傳,至今研究印度學者們皆宗之,今有英、法、德譯本,此為法顯於人類文化永遠之貢獻。
寶雲,涼州人,少出家,求法懇惻,忘身殉道,欲覩靈迹,廣尋經要,遂以三九九年,共法顯智嚴等發跡張掖。先後相隨,涉履流沙,登踰雪嶺,備嘗艱苦,不以為難,歷經于闐、天竺諸國。雲在外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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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學梵書,天竺諸國音字詁訓,悉皆備解。唯至弗樓沙國,即與法顯分別;道歷諸國,乃歸長安,在江右主持譯事,與智嚴同為覺賢高弟。雲譯出新無量壽經,晚出諸經,多雲治定。雲華梵兼通,音訓允正,所定經典,衆皆信服。江左譯梵,莫踰於雲。雲性好幽居,遂適六合山寺,譯出佛本行讚經,以四四九年終於六合寺,春秋七十有四,其遊歷西域,別有傳記,今佚(傳卷三)。
智嚴,西涼州人,弱冠出家,便以精進著名,每欲親訪名師,廣求經誥。以三九九年,初與法顯等同抵烏夷,為求行資,獨返高昌,復往西國,抵達罽賓,從佛馱先比丘,諮受禪法,漸染三年。時佛馱跋陀羅,亦為彼國禪匠,敦請佛馱跋陀羅東歸,傳法東土。跋馱嘉其懇至,遂共東來,達至關中,常依跋陀,後跋陀被擯,嚴亦分散。四一七年劉裕西克長安,延嚴還都。嚴前還西域,所得梵本衆經,未及譯寫。到四二七年,乃共寶雲譯出普曜等經。晚年共弟子智羽智遠,泛海重至天竺,至罽賓無疾而終,時年七十有八(傳卷三)。
道整,洛陽清水人,據法顯傳載,顯發足長安時,五人同行,整居其一。同行十人中,安抵印境者,唯整與顯耳。然整獨留印度,不復東歸。道整未出家時,姓趙名正(見傳卷一、難提傳)。
智猛,雍州京兆新豐人,少襲法服,修業專至。每聞外國道人說天竺國土有釋迦遺跡,及方等衆經,因此發憤西行求法,以四○四年招集同志道嵩、曇纂等十五人,發跡長安,出自陽關,西入流沙,陵危度險,有過前倍。遂經鄯善、龜茲、于闐諸國,始登葱嶺,而九人退還。猛與餘伴,進至波崙國,同侶道嵩又死,與餘四人,共度雪山,渡辛頭Sindhu河,到罽賓國。復歷迦維羅衛,觀禮佛跡,又覩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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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堅固林,降魔菩提樹,後至華氏國阿育王舊都,得大泥洹梵本一部,僧祇律一部及餘經梵本甚多,誓願流通,於是便返。留印計三十七年,以四二四年發天竺,同行三伴又死,唯猛與曇纂同返,於涼州出泥洹本,以四三七年入蜀,四三九年造傳,記所歷(今佚),四五三年卒於成都(傳卷三)。
沮渠京聲,涼州人,北涼主沮渠蒙遜之從弟,封安陽侯,少時嘗度流沙,至于闐國。於瞿摩帝大寺,遇天竺法師佛馱斯那,從其學禪法,既而東歸,因曇無懺入河西,弘揚佛法,安陽乃銳意內典,所讀衆經,即能諷誦,常以為務,乃元魏併涼(四三九),乃南奔於宋,譯書甚多(見曇無懺傳)。
康法朗,中山人,少出家,善戒節,誓往印度,仰瞻遺跡,乃與同學四人發跡張掖,西過流沙,行經三日,同學四人不復西行,留止道旁故寺。唯朗更遊諸國,研尋經論,復還中山(見傳卷四)。
慧叡,冀州人,常遊方而學,遊歷諸國,於四○二年前,自蜀之西界,至南天竺國。音譯詁訓,殊方異議,無不畢曉,後還憩廬山。俄入關,從羅什受業,後至建業。以宋元嘉中卒,春秋八十有五(傳卷七)。羅什以四○二年至長安,慧叡才識高明,常隨什傳譯,什每與叡論西方辭體,商略同異云。天竺國俗,甚重文制,其宮商體韻,以入絃為善,凡覲國王,必有讚德,見佛之儀,以歌歎為貴,經中偈頌,皆其式也。但改梵為秦,失其藻蔚,雖得大意,殊隔文體,有似嚼飯與人,非徒失味,乃令嘔噦云云(傳卷二)。
上圖及下圖都是阿育王法勅,請參閱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