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漢魏六朝對葱嶺以西諸國之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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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所論漢通西域,與本章所論「西域」之交通,在意識上沒有多大區別。但本章與前章所論的對象,却大不相同。前章及就整個西域廣大地區,檢討促進東西文化交通主要因素,由漢武帝開闢西域,亞力山大東征及阿育王傳播正法,為促進東西文化交通主要的因素。本章,則就葱嶺以西之若干國家曾與中國佛敎發生關係者,首推大月氏(覩貨羅Tukhāro)、安息(parthia)、康居(黠爾戞斯Kirgiz)平原及粟特(Sogdiana)、罽賓諸國為中心,以上諸國,在南北朝以前,不唯為西域佛敎中心,並為中國佛敎策源地。當時東來傳道譯經者,殆為上述諸國沙門或居士。諸如大月氏於一千五百年前為西域佛敎中心,安息、康居,都因受其感化成為佛敎國家。罽賓在一千五百年前為北印度佛敎中心。

漢末迄南北朝時,以上諸國實為中國佛敎之策源地。南北朝以後,中國佛敎直接淵源於印度及錫蘭。本章主要的論題,乃在探究由印度傳入中國佛敎陸路所經過西域諸國佛敎之情形。顯然,本章以佛敎為主題,其有關各國政情及歷史變遷,以不在本文範圍以內,自當從略。

第一節 大月氏國之佛敎

大月氏征服大夏,建立大月氏國之經過,前章已略述矣,但佛敎何時傳入大月氏國及與中國佛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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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茲分別敘述之:紀元前二五九年及翌年,阿育王派遣傳道師分向四方傳敎,於是由中印度而傳入印度西北境之佛敎,遂蔓延及於阿富汗斯坦,西土爾其斯坦及波斯之北部;同時傳布於迦濕彌羅及健馱羅之佛敎,則普及於北印度全部。此兩支系統互相牽連自中亞一帶迅速發展,遂開始東漸。

大月氏何時征服大夏國?據史記大宛傳所載:『初居於敦煌(甘肅安西府)、祈連間,其勢力強大,及匈奴出冒頓單于破月氏,至匈奴老上單于(公元前四七—一五八年),殺月氏王,月氏乃西移擊當時據伊犁(Ili)河流域之塞族(saka),而有其地』。漢書張騫傳謂:鳥孫原與月氏共居於祈連敦煌之間,月氏攻之,殺其王難兜摩而奪其領地,故其舊怨甚深,後烏孫之昆莫得匈奴之援助,襲擊月氏,月氏不敵,敗走西南,遂移住於媯水(Amu Daria)之北方,復臣服南方之大夏,而於此建立大月氏國。張騫使月氏即在此時,時漢武帝元朔元年(公元前一二八年)。

大宛傳云:『大月氏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居媯水北,其南則大夏,西則安息,北則康居行國也,隨畜移徙』。史記述作之年代,在公元前九一年以前,其時月氏猶據阿姆(即媯水)河之北,可知尚未渡河南移也。大宛大夏條所錄:『大夏在大宛西南可二千里為媯水南。……及大月氏西徙,攻敗之,皆臣畜大夏,大夏民多,可百餘萬,其都曰藍市城,有市販賣諸物』。據此,則大月氏民族,自公元前九一年至八○年,已撤離河北之王廷,移於河南矣。其所治者,即大夏之都藍市城,去弗滴沙西應為今巴達克山(Badakhshan)城,在今Faizābád之東,拔底延蓋為巴達克山之古譯。北史弗滴沙亦為巴達克山國名古譯也。馬伽特(Marquart)曰:藍市為大夏之都城,大夏即吐火羅種。巴達克山又為吐火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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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吐火羅之都城,自應在其地。大夏即亞力山大東征以來,所建之殖民地,是東方希臘文化之中心。故大月氏民族自公元前第二世紀初期以前,移住此地,征服大夏,相與接觸,至公元前九一年,及公元八○年間,更入大夏之根據地。大月氏必曾受佛敎之感化,實無疑議。大月氏原屬游牧民族,性情獷悍,移居藍市城後,不特吸收希臘文化的薰陶,並於公元前九一年以後,更進一步崇奉佛法。魏略西戎傳所記:『昔漢哀帝元年,博士景盧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於此足以證明公元前二年大月氏已有佛敎信徒,並曾遣使東來中國傳授佛敎,由此可知大月氏國對佛敎之熱誠,民族寄心於佛敎之信仰,至少非經數十年之感化,不能遣使出國傳敎。由此推定大月氏歸依佛敎之時,當在公元前第一世紀中葉,殆近於事實也。

大月氏族自移住媯滸河(Amū Darya)後,並大夏民族而信奉佛敎,至遲已在紀元前第一世紀,已詳前說矣。

紀元前五八年,即大月氏王迦膩色迦一世時代,其為篤信佛敎之國王,但王皈依佛敎,似在其晚年。近發現王之貨幣中,其最初發行者,皆刻有希臘、波斯、印度諸神之像,但最後所發行者,始鑄造釋迦牟尼佛之像(V, Smith, Early Hist, of end. 2nd, P. 247)。西域記卷二云:「迦膩色迦王以如來湼槃之後第四百年,君臨膺運,統贍部洲,不信罪福,輕毀佛法」。又云:「王畋遊於草澤,遇見白兎,王親奔逐,忽滅,見牧牛小童於林間作窣堵波,其高三尺,王問其所為,牧童告以釋迦佛之預言:謂『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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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國王於此勝地建窣堵波,吾身舍利多聚其內』。言已,忽然不現,王因大發正信,深敬佛法」。法顯傳於弗樓沙國條以迦膩色迦王作罽膩迦,亦述其歸依佛法因緣,與西域記所述相同。但記當時王所建之塔云:『高四十餘丈,衆寳校飾,凡所經見塔廟,壯麗威嚴,都無此比』。傳曰:『閻浮提塔,唯此塔為上』。迦膩色迦王一世之領域,據王之貨幣及其刻文散在各區域推測,則包括健馱羅、迦濕彌羅及東至遙捕那河(Jumna)之馬圖剌(Muttra),南至恆河北岸之波羅捺城(Benares),北至判查布,西北至印度河西部。王既擁有如此廣大領土,一且歸依佛法,其影響所及至深且鉅。況迦膩色迦王一世,乃貴霜王朝之始祖,其既改宗歸依佛敎,而影響於後世王朝必更鉅也。

紀元前三一年,迦膩色迦一世之子,胡韋色迦(Huviska or Huska)繼承王位。至紀元一○年,韋蘇特婆(vāsudeva)即王位,其貨幣之反面,悉雕以牛並濕婆神之像,或則關於輪索,此王顯然為一婆羅門敎信徒,而非信奉佛敎者。大月氏國佛敎不特受其影響而有礙發展,且打擊極大。不僅佛敎如此,即其政治勢力亦顯不及貴霜朝時代矣。至紀元四○年時,丘就却即王位,又開始復興佛敎,其於貨幣上刻有佛像。據堪林哈氏所言,彼之貨幣上,嘗記有“Sachadharmathida”文字之事(Boyer; 'èpoque de kaniska J. A. 1900, tome XV, P. 528),此字之意味,蓋為正法之保護者,即佛法之保護者(見羽溪了諦西域之佛敎第二章)。梁高僧傳卷一所記,明帝永平中(紀元五八—七五年)摩騰、法蘭由月氏國來中國時,正當丘就却時代。但摩騰之名,是否為最初所傳入者,猶待考證。出三藏集記雖載有「漢明帝夢見金人,詔遣使者張騫,羽林中郎將秦景到西域,始於月氏國遇見沙門攝摩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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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寫此經還洛陽」。僧祐則謂摩騰有來中國之事。則二者所記,一則漢使在月氏國遇攝摩騰,一則認摩騰有來中國,顯然有出入,況張騫為二百年以前之人,不致還存於明帝時代充當使者,此一疑問前已詳論矣。紀元前二年大月氏國之使者伊存既來中國,則當明帝之時有西域東來之佛敎師,殆無可疑之事實也。

紀元七十五年,繼丘就却月氏王為閻膏珍(Wema Kadphises),在位約二十餘年,雖有征服印度的事,但其貨幣上,嘗鑄Mahès vro,即大自在天之意,且又刻濕婆神之像,據此,則此王當為濕婆神之信徒,而非佛敎信仰者。王之時代即紀元第一世紀之末期,大月氏佛敎正在不景氣之中,明乎此段歷史,則後漢明帝時,大月氏國之沙門東來傳敎,西域與中國政治上交往,雖然頻繁,則兩地佛敎之交涉,幾完全斷絕,殆有八十年之久,當韋西斯迦(Vāsi shka)於紀元九五年即位,正當斷絕之時,故韋西斯迦王,亦非寄心於佛法之人也。

至紀元第二世紀中葉,即漢桓帝建和三年(一四七年),月氏沙門支婁迦讖始來洛陽,自此西域沙門居士,始陸續東來。此時正當大月氏國韋西斯迦之子迦膩色迦二世即位後,努力興隆佛法之結果也。據玄奘所記,葱嶺以東之地,皆其勢力所及之區。斯坦因、史密司氏,均言喀什噶爾、葉爾羌、和闐諸地,皆在迦膩色迦王之勢力範圍中。西藏傳所記,其青年之王名迦膩迦(Kanika),其國之統治者也,新發現二十八所寳石鑛遂大富,於四方建造四大伽藍,供養三萬大小乘比丘。西域記卷一中言迦膩色迦王嘗寒暑變遷其居處。冬居印度諸國,夏赴迦畢試國,春秋留健馱羅國,於此三季候之住處,各建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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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與上記建四大伽藍相通也。此王不唯興建伽藍,並延請沙門入宮說法,自行供養,又召集脇尊者以下數百大德,完成第四次結集經藏,即大毘婆沙論之編纂也。迦膩色迦王二世之時代,殆為大月氏國佛敎空前盛況。以至紀元第四世紀之末期,佛敎仍繼續盛行也。法顯於紀元四○二年,周遊北印度諸國,皆記此等地方之佛敎狀況,雖與大月氏國佛敎無甚關係(因大月氏已失去北印度勢力),但受其影響,殆無疑問。

第四世紀中葉以來,大月氏頗受嚈噠之壓迫,至紀元四八○年,遂全為其所滅,此時佛敎顯然受其打擊很大。洛陽伽藍記第五載,北魏正光元年(紀元五二○年),宋雲入乾陀羅國時,據其所記,謂「此民族,多不信佛法,而好事外神」,則嚈噠所佔領之地,佛敎遭受壓迫,但仍未絕滅。隋書卷八十三謂:『吐火羅國都葱嶺西五百里,與挹怛雜居,都城方二里,勝兵十萬人,皆習戰,其俗奉佛』。於此可知仍信奉佛敎也。至紀元五五七年,西突厥興起,木杆可汗被嚈噠併吞此等地方後,佛敎仍流行未絕。玄奘西域記卷一覩貨羅國條云:「自數百年,王族絕嗣,酋豪力競,各擅君長,依川據險,分為二十七國,雖畫野分區,總役屬突厥………而諸僧以十二月十六日入安居,三月十五日解安居。斯乃據其多雪,亦是設敎隨時也」。又西域記卷十二,承據覩貨羅之十數小國中,安呾羅縛條云:『人性獷暴,俗無綱紀,不知罪禍,不尚學習,唯修神祠,少信佛法,伽藍三所,僧徒數十,然皆遵習大衆部法』。濶悉多國條云:「人性獷暴,俗無法度,伽藍三所,僧徒尟少」。活國條云:「風俗淳質,人性躁烈,衣服氈毼,多信三寳,少事諸神,伽藍十餘所,僧徒數百人,大小二乘,兼功綜習。」依上所記,可知原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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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族所據之地方,自被突厥征服以後,其國王宮中及民間猶有信奉佛敎也。

第八世紀初葉,婆迷安(Bamiyan)及縛喝(Bolkh)地方,佛敎仍盛行。由慧超書可得知其梗概也,其書曰:『國王首領及百姓等,甚敬三寳,足寺足僧,師小乘法』。玄奘記縛喝之佛敎,則謂:『伽藍百有餘所,僧徒三千餘人,普皆習學小乘法敎』。玄奘以來,佛敎雖繼續流行,但至玄宗開元十四年(七二六),此國僧人難陀,來朝貢獻方物,然至慧超時代,吐火羅國王之都城縛喝,已為亞刺北人侵入,故慧超傳於底耶城條云:『見今大實兵馬,在彼鎮押,其王被逼』。其實,吐火羅地方,經第七世紀中葉,已為回敎侵略,原為大月氏民族所領之地,佛敎幾全絕跡矣!

欲研究佛敎流行大月氏之情形,當檢由大月氏國來華傳譯經典之諸師,及所譯之經典,自可明瞭該國佛敎之情況也。

支婁迦讖,為月氏國人,漢桓帝末,靈帝中平三年(一七八—一八九),有說一四七年,至洛陽譯出佛經二十三部六十七卷(開元錄)。所譯經典,多屬大乘部中之般若、寳積、華嚴、方等諸部,且為大乘譯經之嚆矢。

支曜,不知何許人,西域人冠支姓者,多與月支有關,故為月氏人,絕無疑議。於靈帝中平二年(一八五)於洛陽譯出經典十部。其所譯殆皆為小乘經典,其屬於中阿含經者,則有阿那律八念經,屬於雜阿含經者,則有馬有三相經等,而屬之大乘部經典者,則有小道地經及成具光明定意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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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謙,字恭明或名越,於孫權黃武二年(二二三)至建興二年(二五三),譯出經典三十七部。其為大月氏人,當漢靈帝時,其祖父法度嘗率領月氏國人數百來歸化。支謙少時即長養於中國,其所譯之經典,雖與月氏國無甚關係,但其早歲就學於月氏人支讖之弟子支亮。善華夷語言,從事收集衆經,為翻譯之用,其所譯出之經典中,必為支讖自月氏國携來而遺留未譯者,其祖父既率月氏國人數百來歸化,則由其本國齎來之物品必多,而其所譯出之經典,亦必多與月氏國有關係焉。其所譯多屬大乘典,若方等、華嚴、般若、秘密諸部。其屬於小乘者,如長阿含之異譯梵志阿彌經,中阿含之異譯七知經,增一阿含之異譯須摩提女經,雜阿含之異譯不自守意經等。

支疆梁接(正無畏),於孫亮五鳳二年(二五五年),於交州譯法華三昧經(即正法華經),經錄及僧傳皆記共為西域人,然以冠支姓,殆亦為月氏國來。

竺法護,生於敦煌,師事外國沙門竺高座,雖稱竺姓,但其祖先為月氏國人,從其本姓為支,時人稱為敦煌菩薩,又呼為月氏菩薩。其所譯經典,多係得於月氏國。高僧傳竺法護傳謂:是時晋武之世,世廟圖像雖崇京邑,而方等深經蘊在葱外,護乃慨然發憤,志弘大道,遂隨師(外國沙門竺高座至西域)遊歷諸國,行國異言三十六種,書亦如之,護皆遍學,貫綜詁訓,音義字體,無不備識。遂大賷梵經,還歸中夏,自敦煌至長安,沿路傳譯,寫為晉文。

據此,則法護曾至葱嶺以西求取大乘經典,而晉武帝之世,即當第三世紀之中葉,大月氏之勢力尚未全衰。魏略西戎傳謂:當時罽賓、大夏、高附、天竺,皆屬於大月氏國。故法護於葱嶺以西求得之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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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殆皆在大月氏國領域以內者,其所賷歸者,亦必為大月氏國所流行之經典,絕無疑議。護於晉武帝太始二年(二六六),至慰帝建元元年(三一三),共譯出一百七十五部三百五十四卷(開元錄),其所譯大乘部中之般若部者,則有仁王般若經等二部;屬於寳積部者,則有密迹金剛力士經等十二部;屬於大集部者,則有阿差末經等四部;屬於華嚴部者,則有菩薩十住行道經等五部;屬於湼槃部者,則有般泥洹後灌臘經等二部。除以上五大部以外,尚有許多大乘經典及大乘律部與小乘四阿含之異譯。法護譯經事業,得力於信士聶承遠、聶道真父子之協助,至為宏大。不僅任筆校正,並於護所譯之經典,加以改正,且自行新譯。共譯出二十四部三十六卷,此等經典,原為護由西域賷來遺而未譯者,由波繼續譯出耳,其中與護所譯大同小異之處,實屬不少,當係修正護所譯之文句而留存之事跡也。

支法度,不詳為何許人,恐亦為月氏國人也,於西晉惠帝永寧元年(三○一年),譯出逝童子經等四部。支道根,亦不知何國人,於東晉成帝咸康元年(三三五年),譯出方等法華經五卷,既冠支姓,恐亦為月氏國人也。

支施崙,亦月氏國人。東晉咸安三年(三七三)於涼州傳譯如幻三昧經二卷、上金光首經及首楞嚴經二卷,此等經典皆屬方等部。

曇摩難提(法喜),為兜佉勒人,即月氏國人也。於苻秦建元二十年(三八四年),譯出中阿含經五十九卷,翌年譯增一阿含經五十卷等。中增二阿含為曇摩與竺佛念二人共譯,高僧傳慧皎謂:『二含之顯,念宣譯之功也。自世高、支謙已後,莫踰於念,自苻姚二代,為譯人之宗,故關中僧衆,咸共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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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

道泰,宋文帝元嘉七年(四三三年),於葱嶺之西,得毘婆沙論梵本十餘萬偈,永和五年即四三七年,浮陀跋摩譯於涼州城內閑豫宮,梁高僧傳記其為西域人,大唐求法高僧傳記為覩貨羅人。據此,當係月氏國人,無疑矣。

月婆首那(Upasunya高空),各經錄傳記不一,但因冠以月字,當屬月氏國人,至唐天后(六八五—七○四)時,與實叉難陀共譯大乘入楞伽經七卷;又與法藏共譯無垢淨光大陀羅尼經之彌陀山(寂友),此人即為覩貨羅之沙門也。

綜上東來譯經諸師,及所譯出之經典,則可知大月氏國佛敎興盛之情況也。

據上節言,大月氏國東來譯經師,所齎來之大小乘經典原本,雖與大月氏族無直接的關係,然其必曾流行於大月氏國,此可斷言者。茲就與大月氏國有關係之佛敎經典,分別列舉於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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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乘華嚴部 (有※符號者為已佚之本)
兜沙經一卷後漢支婁迦讖譯
菩薩本業經一卷支謙譯
如來興顯經四卷西晉法護譯
度世品經六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十住行道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漸備一切智德經五卷西晉同人譯
等目菩薩所問三昧經三卷西晉同人譯
※諸菩薩求佛本業經一卷西晉聶道真譯
※十住經十二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十法住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二)大乘方等部
十地斷結經八卷後漢竺法蘭譯
無量清淨平等覺經四卷後漢支婁迦讖譯
阿閦佛國經二卷後漢同人譯
佛遺日摩尼寳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大方等大集經二十七卷後漢同人譯
般舟三昧經三卷後漢同人譯
內藏百法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文殊師利問菩薩署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純真陀羅所問如來三昧經三卷後漢同人譯
般舟三昧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首楞叢經二卷後漢同人譯
成具光明定意經一卷後漢支曜譯
阿彌陀三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道經二卷支謙譯
維摩詰經二卷同人譯
慧印三昧經一卷同人譯
八吉祥神咒經一卷同人譯
※菩薩生地經一卷同人譯
月明菩薩經一卷同人譯
※須賴經一卷同人譯
※菩薩修行經一卷同人譯
※方等首楞嚴經二卷同人譯
※十二門大方等經一卷同人譯
普門品經一卷西晉法護譯
文殊師利佛土嚴淨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胞胎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郁伽羅越問菩薩行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幻士仁賢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須摩提菩薩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離垢施女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阿闍世王女阿術達菩薩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如幻三昧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太子刷護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慧上菩薩問大善權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彌勒菩薩所問本願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阿差末菩薩經七卷西晉同人譯
大衰經八卷西晉同人譯
寳女所問經四卷西晉同人譯
無言童子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密迹金剛力士經七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說夢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寳髻菩薩所問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等集羅德三昧經三卷西晉同人譯
大方等頂王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阿惟越致遮經三卷西晉同人譯
佛昇忉利天為母說法經三卷西晉同人譯
普曜經八卷西晉同人譯
持人菩薩經四卷西晉同人譯
文殊師利現寳藏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文殊師利普超三昧經三卷西晉同人譯
大淨法門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無希望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持心梵天所問經四卷西晉同人譯
彌勒下生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順權方便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太子摹魄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月光童子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佛說申日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乳光佛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無垢賢女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佛說決定總持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濟諸方等覺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無極寳三昧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如來獨證自誓三昧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龍施菩薩本起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八陽神咒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盂蘭盆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梵志女首意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寳網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行五十緣身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四不可得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須真天子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諸佛要集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賢劫經八卷西晉同人譯
弘通廣顯三昧經四卷西晉同人譯
海龍王經四卷西晉同人譯
四巢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當來變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過去佛分衛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心明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滅十方冥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鹿母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魔逆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德光天子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無垢施菩薩分別應辯經一卷西晉聶道真譯
文殊師利般湼槃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大方廣菩薩十地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所行四法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道行六法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文殊師利與离意女論議極似維摩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觀世音受記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宿命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求五眼法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寂音菩薩願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逝童子經一卷西晉支法度譯
※文殊師利現寳藏經二卷西晉同人譯
※阿閦佛國經二卷東晉支道根譯
※如幻三昧經二卷東晉支施崙譯
※上金光首經一卷東晉同人譯
※首楞嚴經二卷東晉同人譯
須賴經一卷東晉同人譯
大乘入楞伽經一卷實叉難陀、彌陀山譯
大乘般若部
首行船若波羅蜜經十卷後漢支婁迦讖譯
大明度無極經六卷支謙譯
※仁王般若經一卷西晉法護譯
大乘法華部
法華三昧經六卷支疆梁接譯
正法華經十卷西晉支法度譯
※方等法華經五卷東晉支道根譯
大乘湼槃部
※梵般泥洹經二卷後漢支婁迦讖譯
方等般泥洹經二卷西晉法護譯
般泥洹後灌臘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小乘經部
※法海藏經一卷後漢竺法蘭譯
阿那律八念經一卷後漢支曜譯
※賴吒和羅經一卷後漢支曜譯
馬有三相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馬有八態譬人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小本地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梵志阿颰經一卷支謙譯
梵網六十二見經一卷同人譯
七知經一卷同人譯
釋摩男本經一卷同人譯
諸法本經一卷同人譯
梵摩喻經一卷同人譯
齋經一卷同人譯
須摩提女經一卷同人譯
不自守意經一卷同人譯
弊魔試目連經一卷同人譯
賴吒和羅一卷同人譯
五母子經一卷同人譯
太子瑞應本起經二卷同人譯
蓱沙王五願經一卷同人譯
佛說義足經二卷同人譯
四願經一卷同人譯
𢮓狗經一卷同人譯
里氏梵志經一卷同人譯
七女經一卷同人譯
八師經一卷同人譯
龍王兄弟經一卷同人譯
長者音悅經一卷同人譯
未生寃經一卷同人譯
阿難四事經一卷同人譯
孫多耶致經一卷同人譯
須摩提長者經一卷同人譯
※修行方便經二卷同人譯
※人民求願經一卷同人譯
※優多羅母經一卷同人譯
※魔化作比丘經一卷同人譯
※五陰事經一卷同人譯
※禪秘要經四卷同人譯
※大般泥洹經二卷同人譯
(其餘佚本尚多茲從略。)
离睡經一卷西晉法護譯
樂想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受歲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尊上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意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應法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力士移山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四未曾有法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舍頭諫太子二十八宿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聖法印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生經五卷西晉同人譯
瑠璃五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分別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所欲致患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身觀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五百弟子自說本起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大迦葉本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四身侵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越難經一卷西晉聶承遠譯
※異出菩薩本起經一卷西晉聶道真譯
十善十惡經一卷西晉支法度譯
※善生子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中阿含經五十九卷苻秦曇摩難提譯
增一阿含經五十卷苻秦同人譯
大乘律部
佛說文殊悔過經一卷西晉法護譯
三曼陀跋陀羅菩薩經一卷西晉聶道真譯
※菩薩受齋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懺悔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戒獨受壇經一卷西晉同人譯
※菩薩雜行法?一卷西晉同人譯
小乘律部
※戒消災經一卷支謙譯
※僧祗尼羯磨及戒本不明東晉僧建譯
大乘論部
大丈夫論二卷北涼道泰譯
小乘論部
※三法度論二卷苻秦曇摩難提譯
※阿毘達磨毘婆娑論百卷浮陀跋摩譯
雜部
※四十二章經一卷後漢攝摩騰譯
※佛本行經五卷後漢竺法蘭譯
※佛本生經一卷後漢同人譯
※阿育王息壞目因緣經一卷後漢支婁迦讖譯
※法句經二卷支謙譯
※四十二章經一卷同人譯
阿育王息壞目因緣經一卷苻秦曇摩難提譯
秘密部
華積陀羅尼神咒經一卷支謙譯
持句神咒經一卷同人譯
※摩訶般若波羅密咒經一卷同人譯
無垢淨光大陀羅尼經一卷彌陀山譯

於以上所列表觀之,大月氏國之大小乘經典及秘密部悉皆具備,其佛敎興盛之情形,於此可知之矣。

大月氏以方等敎為中心,由東來譯經諸師,所譯出大小乘經典觀之,即知大月氏國之大乘經典,若華嚴、方等、般若、法華、湼槃五大部,無不俱備,即小乘經典四阿含部,則中阿含、增一阿含亦都完備無缺。大小乘敎、律、論及祕密經典等亦有存在。可見大月氏國流通之佛經,除上述者外,必有其他經典。傳入中國之經典,當亦不止以上所述者。即如大月氏傳入中國之薩婆多部之戒律,今雖一部不存,然輓近在庫車附近發掘之覩貨羅語所書之薩婆多部波羅提木叉(Prātimokas)殘卷—即羅什所譯十誦比丘戒本,據此可知十誦比丘戒已譯大月氏國語,吾人依據漢譯大月氏流行經典,即易推察大月氏佛敎 之情形也。

大月氏國流行之經典,雖包括大小乘敎典,但以大乘經典佔優勢,尤以大乘敎中寳積部、大集部為第一,次為方等部,其次為華嚴、般若、法華、湼槃諸部。以此觀之,則大月氏大乘敎,殆以方等部之思想為中心,其次為華嚴部。此外安息與康居亦與大月氏佛敎同一系統。先後相繼傳入我國,當詳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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輓近中西探險隊於中亞一帶發見許多古代語文經典,前說覩貨羅語之波羅提木叉殘卷外,一九○七年德國謨納氏之報告,其於中亞探險隊所發見之彌勒下生經(Maitraya Vyākorana),其跋尾為印度語譯為覩貨羅語。又由覩貨羅語而譯成土耳其語(F.W.Müller Beitrag zur Geaueren Bestimmung der unbekannten Sprachen Mittelasiens)。此為東西學者根據經錄與中亞探險所獲之羅本核對,公認近於事實。伯希和說般若三藏得波斯僧景凈之助而譯出大乘理趣六波羅蜜多經者,即為粟特語所書,但此經即遭德宗皇帝非難,斥其理昧詞疎,而命根據梵文再行翻譯。於是般若藉光宅寺沙門利言等之助力,重新根據此經梵本譯成十卷(見開元譯敎錄)。故現存之六波羅蜜多經即由梵本譯成十卷本。至其由胡本所譯之七卷本,早經散佚矣。又宋太宗時,曾有西域沙門賷來大乘祝藏經。經法天鑑定認此經係于闐文所書,非是梵文。其中無諸問人及聽法衆,前後六十五處,文義不正。「帝於是召見法天勅諭之曰,使邪偽得行,非所以崇佛敎也,宜焚棄此本,以絕後惑」(見補續高僧傳)。可知唐宋時代,對於梵語以外之西域文字所書之胡語經典,概加斥棄。但法護所譯之彌勒下生經原本,或即為覩貨羅語,亦未可知,但此經被譯為覩貨羅語,殆近於事實矣。

第二節 安息國之佛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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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對西域知識,傳聞不一,但以張騫報告,最為正確,似無疑問。張騫傳聞西方古國有安息、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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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犂軒、大秦、身毒等。安息即古波斯,條枝即今敘利亞,身毒即今印度,大致已無問題。安息。乃紀元前二五○年,Arsakesi一世所建立之王國。史記大宛傳謂:

『安息國在大月氏西可數千里,其俗土蕃耕田,田稻麥蒲陶,城邑如大宛,其屬大小數百城。地方數千里,最為大國。臨媯水,有市民商賈,用車及船,行旁國或數千里,以銀為錢,錢如其王面,王死輒更錢,効王面焉,畫華旁行以為書記。其西則為條枝,北為奄蔡、犂軒云。』

由此觀之,安息殆為西域大國。所謂媯水,即烏滸河。張騫使西域時,安息為西域諸國中最大強國,其領域東及於阿姆河。安息因受希臘文化感化,已脫離遊牧生活,擁有城市,而從事耕作。商業販賣,竟行船於數千里以外。安息與中國正式交通,蓋在漢武帝時,即當安息國王米理斯二世(Mithradtes)。史記大宛傳謂:

『初漢使至安息,安息王將二萬騎迎於東界,東界去王都數千里,行過數十城,人民相屬甚多。漢使還而後發使,隨漢使來,觀漢廣大,以大鳥卵及犂軒善眩人獻於漢。』

所謂「犂軒善眩人獻於漢」,犂軒即Rekem指敘利亞之地;善眩一詞,唐顏師古注云:「今吞刀吐火,殖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皆是」,殆即今之魔術家。古代西亞及地中海附近各國,皆有魔術家,而亞力山大城之魔術家最為著名。

自此以後,中國與安息交通,即告繼絕,直至後漢章帝章和元年(八七)及其翌年,安息始遣使來中國獻獅子及拔符之事,拔符者狀如麟而無角之獸也。永元十三年(一○一),安息王滿屈復獻獅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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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支所產大鳥,又稱為安息雀云。

安息原為一行商國家,為東西諸國貿易的中心。中國所產之絹布繒綵,原為西羅馬人所喜愛,但中國絹綢輸入歐洲,必須經過印度及安息境內。羅馬欲與中國通使聘,因安息人欲壟斷東方貿易,從中圖利,常為安息人所阻擾。至班超平定西域,為西域都護,更欲擴張漢之威勢於西方,於永元九年(九七)遣甘英經安息使大秦,甘英達安息之西境條支,至波斯灣,遇安息航海者告曰:「海水廣大,往來者遇順風,則須三月乃得渡,若逢逆風,則須二歲。故入海者,皆齎三歲糧,而行海中輒多思鄉懷土,常有死亡者」,英卒未渡而還。是故安息,不特為東西貿易之中心,且為四方國情交換之要衝,因安息既多行商於四方,自得多聞,為思想及文化交換之媒介。故初期東來傳道譯經者,來自安息亦不在少數。

中國佛經,最初之翻譯,信而有徵者,實始於漢末桓、靈二帝時代。其著名之譯經師,則來自安息、月氏、康居等國。

安士高,本為安息國太子,因國人不願其繼承王位,乃出家修道,深究經藏。於後漢建和二年(一四八),由安息來至洛陽。譯出經典,諸書傳記,殊不一致。出三藏集記載有三十四部凡四十卷,歷代三寳記載一百七十六部,合一百九十七卷。開元釋敎錄載九十五部,百十五卷。前說雖多,但以開元釋敎錄所記為正確。其所譯屬於大乘部者,則有大乘方等要慧經等,其屬於禪宗者,則有五門禪法經,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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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方便次第法經、禪經等。屬於小乘部者,則大多為四阿含中一部之異譯。故安士高實為漢土譯經之始祖(摩騰法蘭所譯之四十二章,既疑點至多,自不復為譯經之始)。其所譯出之寳積部、阿含部及大小乘諸經典,實為中國佛敎最初之開拓者,對中國佛敎之開展,則與有力焉。

安玄,不知何許人,以姓冠安,恐為安息人。於光和四年(一八一)與沙門嚴師調,共譯法鏡經,另有阿含口解十二因緣經一卷。

曇無諦,亦安息人。頗通律藏,於魏正元元年(二五四)來洛陽,於白馬寺譯出曇無得羯一卷。

安法欽,安息人,於西晉武帝太和二年(二八一),至惠帝光熙元年(三○六)之間,來中國譯出五部經典,即道神足無極變化經、文殊師利現寳藏經、阿育王傳、阿闍世王經等。

安法賢,經錄記其為西域人,然以「安」冠姓,恐亦安息人也,其所譯有華嚴入法界品之羅糜迦經三卷及大般湼槃經二卷。

由此可知,當時安息國佛敎流行經典,包括大小乘敎典。大乘敎以方等為主,華嚴次之,安息之佛教,原與大月氏同一系統。而安息流行之律藏,在大月氏佛典中,相當於曇無德部之律,即四分律,亦可得而知也。

佛敎何時傳入安息國,依事實推測,安息接近於佛敎盛行之大夏國,兩國間不但政治交涉不絕,即商業上往來,尤為頻繁,大夏佛敎傳入安息,殆為自然趨勢,大約紀元前第一世紀中葉以後,大月氏之勢力,已遠及於安息,大月氏既有以弘化為己任之英主,則安息必受其感化,殆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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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漢時,安息國勢最盛,然至第三世紀,國勢就衰,全國土地為諸侯所分割,互相攻伐。紀元二二四或二二七年,薩珊朝之祖阿爾達希(Ardashir)攻破安息天亞塔巴利斯(Arthabanus),安息遂滅亡。但中國正史所記,安息當三國時代,似尚獨立。魏志三十六:

「大宛、安息、條支、鳥弋——鳥弋一名排持,此四國次在西,本國也無增損,前世以為條支在大秦西,今其實在東,前世又謬為彊於安息,今更役屬之,號為安息西界。…大秦一號犂軒,在安息西、條支在大海西。從安息安谷城,乘船直截海西。」

當紀元第五世紀之末期,安息佛敎猶流行。試考集三論大成之吉藏大師,當梁武帝大清三年(五四九)生於金陵。其祖先為安息國人,祖父安息人,因避仇來中國,世世皆為佛敎信徒,吉藏之父出家名道諒,以乞食聽法為常業。據此,吉藏之祖父居安息國時,當在五世紀之末,斯時安息國猶有佛敎流行,尤為明顯也。

第三節 康居國之佛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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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居乃西域古國之一,位於中央亞細亞Kirgiz,以曠野之西耳河Syr Daria之北部及西伯利亞之黠爾戞斯Kirghiz為根據地,屬古土耳其種,遊牧民族所建之國。

史記所傳,康居本為行國,與月氏之俗尚略同,則康居民族與月氏民族亦同為遊牧人種。據白鳥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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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康居與大月氏民族蓋同為土耳其古種。以黠爾戞斯為康居民族之根據地,殆近來學者一致所公認者。張騫出使大夏時,康居尚為弱小之國,史記謂:「康居…國小,南覊事月氏,東覊匈奴。」可知當時康居東方介於匈奴,南方介於月氏之間,而服屬兩國。然至漢書時代,康居國勢已發生很大變化。漢書西域傳所記康居五小王國之領域云:

「康居五小王,一曰蘇cwdc0306801file system no this image王,治蘇cwdc0306801file system no this image城,去都護五千七百七十六里,去陽關八千二十五里。二日附墨王,治附墨城,去都護五千七百六十七里,去陽關八千二十五里。三曰窳匿王,治窳匿城,去都護五千二百六十六里,去陽關七千五百二十五里。四曰罽王,治罽城,去都護六千二百九十六里,去陽關八千五百五十里。五曰奧韃王,治奧韃城,去都護六千九百○六里,去陽關八千三百五十五里。凡五王屬康居。」

今據西域傳補注略究此諸小王城之地域,第一蘇cwdc0306801file system no this image城,即玄奘所謂屈霜那國(Kasanna),與今之Kesh相當。第二附墨城,即玄奘所謂屈霜倆迦國(Kusannika),在今Kerminch附近。第三窳匿城,玄奘所謂赭時國(Tyash),今Tashk end地方。第四罽城,玄奘所謂捕喝國(Kkōh),即今Bokhāra。第五奧韃城,玄奘所謂貨利習彌伽國(Khorismika),即今之Khiva。總之此五小王國,蓋包括今Jashkend及阿母阿問粟弋Sogdiana。白鳥氏謂康居自武帝已領有粟特之地,故粟特為康居之一部,史稱為後康居國,即今撒馬爾干一帶地區。以上康居五小國地理之考證,乃根據西域之佛敎第三章。

康居族長於商賈,行販各地,往返於中亞全境,西自Samarkand及mug起,東至吐魯番、樓蘭,經敦煌迄於長安故都。北至蒙古,南至西藏西南部(Ladakh)。此為康居族行商地區,因之康居族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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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中亞各國交換國情及傳播文化的媒介。康居國沙門先後東來傳道譯經者,其數亦不在少。

粟特語出土碑文

cwdc03p069a.jpg(file system no this image)

康僧會,其先康居國人,世居天竺,其父以商賈移住於交趾,蓋從海道東來也。其人博覽六經,天文圖緯多所綜涉,於吳赤烏十年(二四七)東來至建業(即南京)。孫權准建塔寺,號建初寺,實為佛敎傳入中國東南之第一功臣。其所譯經,高僧傳稱「妙得經解,文義允正,辭趣雅便,義旨微密」。斯坦因於羅布泊至敦煌之古道廢堡所掘得公元前第一世紀時,以粟特語所書之商業上之文件及其他為斯氏發掘之古文書中,知第七世紀初期,康居民族曾於羅布泊之南建立殖民地。據伯希和在「沙州都督府圖經及蒲昌海之康居聚落」文中說:「余於一九○八年初次檢閱敦煌千佛洞寫本時,得唐時沙州志書一卷。……羅振玉定名沙州圖經…。據此寫本,蒲昌海之南,當時有康居聚落,居其地五十年,尚未為東土耳其斯坦之土著,及中國人民所化也。……欲研究康居佛敎及中國佛敎之關係者,不可不注意此種材料也。夫佛敎久已流傳康居,但余由敦煌携歸之康居文佛經,乃長安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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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抄本。別有一善惡因緣經,又為康居人譯自漢文之佛經。居留蒲昌海之康居人,於宗敎之流傳,應亦負有任務」。據此,可知康居行商各地曾發展至中土。

釋智嶷,本姓康,為康居王之後裔,其祖先為遠避國難來歸,魏封於襄陽,已經十餘世。

釋慧明,亦姓康,為康居人,其祖先避居東吳,其先祖當三國時亦為避國難來中國者(見梁僧傳卷十一),故三國時康居似嘗受外人侵略。

康臣,或作巨,於漢靈帝中平四年(一八七)至洛陽,譯出問地獄事經一卷,諸經錄說其有志宣弘佛敎而來中土之西域人,以其冠康姓,殆為康居人。

康孟詳,於獻帝興平元年(一九四)至建安,四年(一九九)間譯出梵網經一卷,太子本起瑞應經二卷,四諦經等(中阿含部分之異譯),其先為康居國人,因行商來至中國,則為康居人之子孫無疑矣。

康僧鎧,魏嘉平四年(二五二)於洛陽白馬寺,譯出寳積部中之郁伽長者所問經一卷,無量壽經及四分雜羯磨一卷。梁高僧傳說其為外國沙門,而諸經錄則為天竺國沙門,因其冠以康姓,或曾遊學天竺,實本康居人。

康法邃,於東晉成帝之世(三二七),抄集衆經而撰成譬喻經十卷。及東晉孝武帝太元二十一年(三九六),譯出思益經三卷的康道和,經傳不載其為何國人,因冠以康姓,殆亦為康居人。又晉孝武帝之世,三七三年與其弟法華同出家於白馬寺,而為月氏沙門支曇崙之弟子的釋法平,亦康居人。東晉末,雲遊各方,宣揚佛法之支曇諦,亦本康居人。宋孝建中(四五四)來中國之阿那摩低,相傳為康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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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通禪經律。齊文惠帝、文宣及梁太武帝皆敎以佛禮。

以上所舉康居國沙門,但非漢時以黠爾戞斯為根據地之民族,乃康居屬國粟特人。粟特為古代文化之策源,其人民多守和平業務,是屬伊蘭人種。粟特佛敎乃由大夏傳入,由康居傳入中國之佛敎,則多為方等部與寳積部之大乘經典,小乘部經典,則屬於阿含部。於此康居之佛敎與大月氏、安息之佛敎,殆同一敎系。其所流行之經典,亦與大月氏相同。斯坦因曾於羅布泊至敦煌之古道,發現紀元第一世紀以粟特語所書關於商業上之文書。斯氏及德國探險隊又發現粟特語佛經斷片,並經伯希和參照我國及西藏之經本核對,雖未能確定其年代,但却都認為甚早。於此可知康居國民因商業上之目的,而活動於中亞及中國,其對東方文明之傳播,貢獻殊大。

第四世紀中期以來,大月氏因受嚈噠之壓迫,康居之佛敎必同受其壓迫。嚈噠因信奉神敎,而非寄心於佛敎者。魏西域傳嚈噠國條:「其王都拔庭延城(Bactria)蓋王金城也。其城方十餘里,多寺塔,皆飾以金」。此等寺塔都為前代遺物!可為嚈噠不信奉佛敎之證。故康居國之佛敎,當受異敎徒之打擊,必為意中事。但康居國之佛敎,仍未絕滅。魏書西域康居國條云:「國立祖廟,以六月祭之,諸國皆助祭,奉為胡書」。慈恩傳卷二所記:「颯秣建國王及百姓,不信佛法,以事火為道,有寺兩所,无僧居,客僧投者,諸胡以火燒逐,不許停住。玄奘即於此國宣說佛法,王遂歸依,上下咸真摯虔奉佛法,設大法會,延攬佛徒」。據此,玄奘宣傳佛敎之後,此國佛敎稍有振起,但終不及以往之興盛。第八世紀初,慧超入此國時謂:「又從大實國巴東,並是胡國。……又此六國總事火祆,不識佛法。唯康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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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寺有一僧,又不解敎也」。此國僅存一寺一僧,想為玄奘當年在此傳播佛法之殘痕也。

漢代西域民族語言,雖有多種,但流通最廣者,一以龜茲或焉耆,即今之庫車或哈喇沙爾為中心,通行覩火羅語(Tokhara)。二以于闐即今和闐(Khotan)為中心之和闐語。三為粟特sogd語,或窣利語。以一三兩種語文通行較廣,當有研究之必要。于闐語當詳于另章。據伯希和考證:粟特語屬東方伊蘭語。粟特為康居國之一部,史稱後康居國。即今撒馬爾干一帶地區,故粟特語實即縛芻oxus河流域及巴克特里亞(Bactrid)之古代語也。蓋康居族長於商賈,行販各地,往返於中央亞細亞全境,西自Samarkand及mug起,東至高昌、樓蘭,經敦煌迄長安故都。北至蒙古,南至西藏西南部(Ladakh),此為粟特語通行區,殆為當時行商國際用語。斯坦因於羅布泊至敦煌之古道,曾發現紀元第一世紀以粟特語所書關於商業上之文書,德國探險隊又發現粟特語之佛典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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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伯希和參照我國及西藏之經本核閱,雖未能確定其年代,但却認為甚早。斯坦因於一九○七年於敦煌西北漢代壁望樓廢墟中發現紙中文字,約七世紀—九世紀所寫佛典草書,類似粟特語文體,特別顯出古風的姿態。此書簡的年代,斯坦因考證為二世紀中所寫,但校訂者Reicnelt及了Pelliot,對此頗存懷疑,認為至少在二世紀至六世紀之間。但Henning更行細密檢討,推定為三一二至三一三之間書簡,於此可知粟特語文書殆為最古老也最重要的史料。

次論覩火羅語,即大月氏族所用語言,此種語言所寫之佛經,大多於塔里木盆地之北庫車及吐魯番發見,所謂回鶻文字所書,古代土耳其語經典中,彌勒下生經,此經由印度語譯成覩火羅語,再由覩火羅語譯成突厥語。又同dāsa karma-búdd-hāvadānamālā(十業佛譬喻鬘),此經原從曲先(Kúisan)語譯成覩火羅語,再由覩火羅語譯成突厥語。故由覩火羅語譯成佛典當不在少數。但經謝額(F.W.B.Müller,E.Sieg)及謝額陸(W.Sigling)二氏之考證,對庫車、吐魯番等地出土之佛經,認為覩火羅語與印度歐羅巴語言頗為相類,故斷定其為屬印度歐羅巴系之語言。果爾,則覩火羅語,當屬地方語言,是否,未敢斷定。但S.Lèvi認係龜茲地方等土語,此說較有根據。又別此覩火羅語為甲乙二種,茲釋甲乙二種覩火羅語:甲種語言流行較古,柏林(Benlin)所藏文件多屬之,流行於天山北路,為焉耆、龜茲等地通用語;乙種語言流行於新疆中部及南部。伯希和自庫車及敦煌二處所携歸者,皆屬乙種語言。斯坦因第一次自和闐携歸之文件中,亦有一種屬乙種語言之殘片。法國烈維(Sylvain Levi)敎授又改名甲種覩火羅語為焉耆語,乙種覩火羅語為龜茲語。故覩火羅與龜玆語及焉耆語實有傳播及策源連帶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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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探險者報告在庫車及吐魯番所發見覩火羅語所書之波羅提木叉(Pratimoksa)斷片,依西耳文奈韋所考證,蓋與羅什所譯薩婆多部之十誦比丘戒本相當。此為庫車人沙希阿利(Sahib Ali)於庫車附近發掘所得(J.R.A.S. 1913, Jan, PP. 109-20)。

再論伊蘭語,即波斯古代用語,亦即我國所謂安息國之語言。以此語所書之卷軸,近已多在塔里木盆地之南,和闐至敦煌間發現,伯希和所獲此種文書最多。覩火羅之佛經,多發見於塔里木盆地之北,東方伊蘭語之文書,多發見於塔里木盆地之南,於此可知大月氏人與安息國人所經過之路線,完全不同。而於新疆所發掘大月氏與康居文字所寫之佛經,更可知古代佛敎傳播於新疆之情形。捨大月氏族而外,佛敎傳入東方,多以粟特語(伊蘭)系之民族為媒介。粟特語既為當時國際通用語,故粟特語系民族於佛敎東漸史上之貢獻,吾人殊不可忽視也。

第四節 迦濕彌羅國之佛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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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濕彌羅,乃梵名Kaśmird,巴梨名Kasmird,西藏名Khache,或譯羯濕彌羅、罽濕彌羅、罽賓、罽賓那、刼賓等稱,乃北印度古國之名也。位於喜馬拉雅山(即雪山)西麓,在印度河之支流Chenab及Jhelam兩河上流之地,四面環山。婆藪槃豆傳謂「罽賓四周山如城,唯一門出入」。漢代中國稱此為罽賓,晉南北朝時代稱為迦濕彌羅,至隋唐轉為迦畢試,迦濕彌羅乃舊譯語。但終始並非同一地方,按罽賓方位,漢唐所指顯非同一地區。漢時之罽賓,即克什米爾,唐之罽賓則與克什米爾亳無關係。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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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傳謂:悟空使罽賓後,歸途留迦濕彌羅,則罽賓之名,唐時已不指此地。

佛遊天竺記考釋謂漢書之罽賓,則為西域記之迦畢試,兩地迥別,自西晉以還,外國譯經師不審漢籍古地,如安法欽阿育王傳(三○六),羅什大智度論(四○五),求那跋陀羅雜阿含經(四三五)等,均以罽賓當迦濕彌羅,初指鹿為馬,久乃習非成是。罽賓之本土,遂成張冠李戴矣。漢唐時國人由陸道赴印度,勢必經過此國也。

佛敎傳人迦濕彌羅國,始於公元前二五九年及其翌年之間,阿育王派遣傳道師於四方弘布佛法,傳道師中有末闡提(Madhyantikd),則派赴迦濕彌羅及健馱羅傳布正法。

據錫蘭所傳,未闡提之入迦濕彌羅及健馱羅國,傳播正法,極為成功。其感化了獷悍野蠻人龍族(Nāgds),使其解脫罪業,龍族王阿羅婆樓(Aravōla),並皈依正法。夜叉(Yaksa)盤茶鬼Panchaka之妻訶梨帝耶(Harita)及其五百弟子,相繼皈依佛法。末闡提復對兩國人民說上座譬喻經,信奉者八萬人,剃髮為僧者十萬人。西域記第三所記,謂末田底迦於此時有從各國雇傭奴隸人迦濕彌羅,建立五百伽藍之事,而末闡提所感化之龍族,為迦濕彌羅之摩訶波多磨(Mah āpadama大蓮)龍池,即今烏魯兒(Volur)湖附近住居之非亞蘭人種。

據大毘婆娑論卷九十九所記:昔鷄園寺中,有僧名大天者,頗富自由思想,布灑他(Uposatha)時,說五異法,當時寺中耆宿聞之,皆大震驚,忽滋鬪諍,互招朋黨,愈形劇烈……於是無憂(As̀oka)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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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臨此伽藍,依大天之提議,以多數決其是非,勝利卒歸於大天派。……後遂各分裂為上座部、大衆部,上座部之長老,因厭棄大衆部之非法,遂相率脫離鷄園寺,王聞之大怒,下令投彼等於殑伽河。上座部之徒,知有此危難,乃各現神通,乘空飛往西北去。王聞之,甚為愧悔,命人遍尋彼等所在,知其在迦濕彌羅國,懇請其返歸,彼等未從王命,王乃於迦濕彌羅國建五百伽藍以居之……。異部宗輪論,說此事在佛滅後百有餘年,西域記謂為如來湼槃後一百年,此所記雖未能一致,然上座部赴迦濕彌羅國,無從憑證。但佛滅後一百年,當迦膩色迦王(Kālaṡoka)時代,摩揭陀國勢力,尚未及於迦濕彌羅,則於此地建立多數伽藍之事,實不可能也。要之,迦濕彌羅國在阿輸迦王以前,古代記載雖已與佛敎有關係,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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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者多,當以末田底迦及其從人,始來傳敎,較為妥當。

佛敎傳入迦濕彌羅以後,雖屢遭訖利多(Krityas)族所迫害,然北印度乃大月氏之版圖,佛教於焉漸起興隆,至迦膩色迦王時代,更達於極點,當時健馱羅及迦濕彌羅,遂成為佛敎中心地,當舉行所謂第四次結集之時,佛敎界威德沙門,咸集於迦濕彌羅國,故當時此國已成為佛敎淵府矣。

迦膩色迦王召集結集之動機,據西域記所載:『健馱羅國迦膩色迦王…機務餘暇,每習佛經,日請一僧入宮說法,而諸昇議部執不同,王用深疑,無以去惑。時脇尊者曰:如來去世歲月逾邈,弟子部執,師資異論,各據見聞,甚為矛盾。時王聞已,甚用感傷,悲歎良久,謂尊者曰:猥以餘福,聿遵前緒,去經雖遠,猶為有幸,敢忘庸鄙,紹隆法敎,隨其部執,具釋三藏。脇尊者日:大王宿殖善本,多資福祐,留情佛法,是所願也』。西藏傳載:『此種爭論,直至迦膩色迦王初,經六十三年猶不息。故迦膩色迦王初聞各部僧徒之異說,頗滋疑惑,乃謀於脇尊者,舉行結集』。此說似為事實之真象也。

迦濕彌羅國所舉行之結集,嚴格來說,僅為註釋迦旃延之發智論及編纂大毘婆娑論,集有部宗敎之大成。自此,此國遂成為有部學派之總府。據玄奘所記,迦膩色迦王嘗以銅鍱鏤鐫經論於上,封之於石函中,建窣堵波以藏之,又有藥叉(Yaksa)神保衛其國,不使異道持出所藏經論。欲學習之者,則於窣堵波中受其業,於此可知迦濕彌羅之佛敎,當時尚在閉關自守之情況中。故當紀元第二世紀之末葉,西域諸國中月氏、安息、康居之僧徒陸續東來中國,傳道譯經。而當時佛敎極盛之迦濕彌羅反至紀元第四世紀初期,尚無一人來華傳道者,可知造成此種閉關自守的學風,實為迦膩色迦王對有部之經典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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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不使之外流所致也。

印度河上流喀什米爾  古代印度陸路交通必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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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據西域記:迦膩色迦王歿後,訖利多族復興,掌據迦濕彌羅國政權,遂破壞佛法,放逐僧徒,至佛滅後六百年—當紀元第三世紀之頃—覩火羅國之泗摩呾羅(Himatala山下)王,原為釋種,尊崇佛法,聞訖利多族排佛行動,大為憤恨,乃招國中勇士三千人喬裝商旅,隱藏軍器於貨物中,持入此國。又由此三千人中遴選更猛勇多謀者五百人,各袖利刄,入王宮以寳物獻進訖利多王,當時雪山下王遂被斬其首級,於是驅逐訖利多族之宰相遠征異族,遂平定迦濕彌羅國,建立伽藍,召集僧徒,此國之佛敎復臻興隆之境。

當紀元第四世紀時,迦濕彌羅國之佛敎,遂逐漸開放,容許外國沙門學習有部敎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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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覩火羅縛蠋國之法勝著阿毘曇心論四卷,述大毘婆娑論之大要,其曾來此國研究本論。法護於永康元年所譯之賢刼經,其梵本即得自罽賓沙門。西域沙門智山,亦曾到罽賓習禪。佛圖澄東來之前,亦曾赴迦濕彌羅修學,大翻譯家鳩摩羅什,曾由其母携往迦濕彌羅,師事盤頭達多,習雜藏、中阿含、長阿含等小乘經,及其後羅什還龜茲,宣揚大乘敎,盤頭達多聞之,尚以年邁之軀,竟不辭跋涉,而至龜茲會晤羅什,聞說大乘妙趣,遂盡棄小乘而歸向大乘也。

漢武帝開闢西域以來,中國與西域諸國往來頻繁,唯迦濕彌羅與中國之交通,實較西域其他諸國為遲,至紀元第四世紀時。始開其端。及其末期,更為頻繁。試觀當時由迦濕彌羅來華之高僧,如僧伽跋澄等傳道譯經,中國之沙門若智猛、法勇、智嚴等數十人,亦赴迦濕彌羅國,或尋訪聖跡,或修學禪法,或求取經典,紛紛前往,於是中迦佛敎沙門展開活動。

僧伽跋澄,於苻堅建元十七年(三八一)來關中,口誦尊婆須蒟薩所集論、婆須密經十卷、鞞婆娑論十四卷等。

僧伽提婆,於苻堅建元十九年來長安,翌年應沙門法和請,譯出阿毘曇八犍度論三十卷。晉太元十六年(三九一),應廬山慧遠之請,譯阿毘曇心論十六卷及三法度論。三九七年應建業沙門慧持等請,譯增一阿含五十一卷及中阿含六十卷。

曇摩耶舍,於晉隆安年中(三九七—四○一)來廣州白沙寺,四○五—四一八入長安,善誦毘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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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曾與天竺沙門曇摩掘多共譯舍利弗阿毘曇二十二卷及善摩經一卷等。

佛若多羅,備通三藏,尤精十誦律。於弘始六年(四○四)於長安中寺與羅什共譯十誦律五十八卷。

卑摩羅叉,即青目律師,當彼於龜茲弘揚律藏,羅什嘗從之學律。故於弘始八年(四○六),同羅什在長安,乃來關中,羅什死後,往石澗寺,大弘律藏,後復往南方江陵住辛寺,宣揚十誦津。

佛陀耶舍,於弘始十年於長安中寺譯出四分律六十卷,弘始十五年譯成長阿含經三十二卷,又四分僧戒律一卷,後還罽賓復獲虛空藏菩薩經一卷,乃託商人送往涼州。

佛馱什,專精彌沙塞部之律,宋景平元年(四二三)來揚州,至翌年十二月於龍光寺口誦五分律三十卷,五分比丘戒律一卷,彌沙塞羯磨一卷,而任其翻譯者,乃于闐沙門智勝(出三藏記集)。

曇摩密多,初經龜茲而來敦煌,建立精舍,宋元嘉元年(四二四),展轉至蜀,更東下至建業,始留中興寺,後居祗洹寺。元嘉十八年譯虛空藏菩薩神咒經等,共十二部十七卷,其中多為大乘方等部。其於禪法造詣頗深,常以禪法敎人,故仰慕其高風,不遠千里而來投歸者,遠近咸尊稱之為大禪師。

求那跋摩,二十歲出家受戒,專究大乘九部經,及四阿含,其於禪法亦深妙解,故人稱為三藏法師。彼三十歲時,罽賓王薨,衆請其繼承王位,彼未之許,復逃入山野,後於錫蘭,及闍婆國(爪哇)弘教。旋乘商人竺難提之船至廣州,四三一年應文帝之敦促,來建業住祇洹寺,為衆講法華經及十地經,並譯有菩薩善貝經、沙彌威儀、四分比丘羯磨法、經律分異等,共十部十八卷。

以上所舉為迦濕彌羅國東來譯經師之簡歷(各人詳歷見各人本傳),同時中國威德沙門前住迦濕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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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求取正法者,亦相續不絕。

智猛,為巡禮聖跡與求法者,欲周遊西域,結合同志十五人,於弘始六年(四○四)出發長安,經南道越葱嶺,渡辛頭(Sindhu)河,入迦濕彌羅國,於阿耨達池(Anavttaptā)。得遇大阿羅漢,甚被稱讚,供養佛鉢,凡有發願,無不靈驗(出三藏記集十五)。

法勇,於宋永初元年(四二○)與同志沙門僧猛、曇朗等二十五人共發幽州,經河南國、海西郡,出高昌郡,由北道越葱嶺而達迦濕彌羅國,參拜佛鉢,停留一年餘,學梵文及梵書,求得觀世音受記經梵本一部(出三藏記集)。

智嚴,為求取正法,西遊諸國,至迦濕彌羅,入摩天陀羅(Mahéndra)精舍,從佛陀跋馱羅,諮學禪法,並請其來華。至元嘉四年(四二七),彼與沙門寳雲於西域獲得梵本經典多種而翻譯之,即無盡意菩薩經六卷,法華三昧一卷,廣博嚴淨不退轉輪經四卷等,共十部三十一卷。此等經典中,皆為彼求自迦濕彌羅國者,其後彼再赴印度,而歿於迦濕彌羅國。

宋太明年中(四五七—四六四)逝世之慧覽,曾遊西域禮拜佛鉢,於迦濕彌羅國從達摩Dharma比血諮受禪法,達摩於元嘉四年(四二七)入定,往兜率天從彌勒菩薩受菩薩戒,後復以戒法授慧覽,當彼返國經于闐國時,並以此法敎授諸僧,後歸中土(名僧傳)。

師賢,為罽賓王族,東來涼州,後至洛陽,當北魏太武帝滅法之時,其改行醫,以自韜晦,守道不逾;旋佛法再興,勅召任為僧統,中國佛敎之有此官名,當自師賢始(大宋僧史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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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不難窺知於第五世紀前後,迦濕彌羅佛敎大概情況,彼國以小乘敎為主要,故傳入中國之佛典,多為小乘部,即四阿含經、毘婆娑論、舍利弗阿毘曇、阿毘曇八犍度論、阿毘曇心論等小乘經典及曇無德部、彌沙塞、薩婆多部之小乘律。

迦濕彌羅國所編纂之大毘婆娑論,蓋集有部敎義之大成,其對有部之發展,裨益良多。其傑出之大師,當為撰發智論及註釋大毘婆娑論之迦旃延。迦旃延之書,為諸論中最有組織而解說極其明晰之作,一般研究小乘佛學經典者視為鴻寳。共次為經學大師呾叉始羅國鳩摩羅邏多(Kumāralabdha童受)。三論玄義說童受為有部之學者,而大乘玄論謂其學出於曇無德部。然西域記卷三及成唯識論述記卷二,皆記其為經部師,當係事實。其弟子訶梨跋摩(Harivarman)嘗以為衆經之統例,三藏之要目之發智論授諸僧,於此可知當時其國敎界如何重視此論也。因此,迦濕彌羅有部大師相繼出世,如童受者,雖為呾叉始羅國人,但其敎學於罽賓,自應視為迦濕彌羅國人。唯識述記卷二謂呾叉始羅經部論師鳩摩羅多所造有九百論,喻鬘論。此所謂鳩摩羅多即童受,其聲名揚於五印度,為北方之泰斗,與東方之馬鳴,南方之提婆,西方之龍樹,光輝相映。至第五世紀中葉,即著入阿毘達磨論之悟入(Skandhila索建地羅)論師者,亦為迦濕彌羅之碩學大師,盡力宣揚有部敎義。即於此時,健馱羅國之世親(Vasubandhu)來迦濕彌羅學習有部敎義,深入毘婆娑論,及歸國後,遂反對有部敎義,而依經部,以釋毘婆娑之要旨,著有俱舍論三十卷,而悟入之弟子衆賢(Samgha bhadra僧伽跋陀羅),乃造俱舍雹論(一名順正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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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卷以破之。衆師歿後,時有無垢友(Vimalamitra毘末羅密多)論師者出,博綜羣經,周遊五印度,修學三藏,聲名揚溢,誓欲絕滅大乘之稱及世親之名,乃至發狂,於此可知衆賢歿後,迦濕彌羅仍篤奉有部敎義也。據玄奘所傳,有布刺拏(Pūrra圓滿)論師,於國王城西北二百餘里之商林伽藍著釋毘婆娑論,則彼當亦為有部之人。玄奘又記有昔佛地羅(Bodhila)論師,於王城西有四五十里之地,在大衆部伽藍著大衆部集真論,可知在玄奘以前,此國亦曾盛行大衆部之敎義。他如法藏部、化地部之小乘學派亦曾流行,當仍以有部佔優勢耳。

迦濕彌羅東來諸師,不僅傳譯小乘經論,並傳授禪學,如曇摩耶舍、曇摩密多羅及求那跋摩,皆屬精於禪學之高僧,並以禪學傳授學徒。尤以佛馱跋陀羅與其同學僧伽達多(Sam̀ghadatta),由迦維羅衛(Kapilavastu)而來罽賓,以禪法行敎,聲名遠播。其於中國禪宗之發展,頗多貢獻。

佛馱跋陀羅得法於佛陀斯那(Buddhasena佛大先),佛陀斯那為此國大禪師,其卒於紀元四百年以前,前嘗赴于闐傳授敎法。當沮渠京聲於于闐瞿摩帝(Gomati)大寺,從其受敎。據禪要秘治病記(出三藏記集卷九),謂佛陀斯那天才卓越,諸國獨步,能誦佛偈半億,兼精禪法,內外博綜,無書不曉,世人稱為人中之獅子云。其於當時敎界必有勢力焉。其同時之曇摩多羅亦為此國敎界權威人物,其受法於富若羅,富若羅受業於富若蜜多,此二人為罽賓中第一敎首。據慧觀序中考之,受敎於富若羅而成敎師者十五六人,皆於紀元四○○年時赴西域諸國弘布敎法,學徒甚多。但富若羅於達摩及佛大仙得法之二十餘年始為敎主,故富若羅之活動於迦濕彌羅佛敎界,當在紀元第四世紀前後。而富若羅之弘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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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則在第四世紀中。故迦濕彌羅夙經各大禪師敎澤,而當曇摩多羅;佛陀斯那時代,更為西域諸國禪敎之中心,所以第五世紀前後,東來中國諸大譯經師,多精通禪學。同時,迦濕彌羅律學亦復盛行,故來中國之弗若多羅、卑摩羅叉、佛陀耶舍、佛馱什等,皆為持戒謹嚴之高僧,陸續東來弘傳律部。

迦濕彌羅國,雖以小乘數著稱,但第五世紀初期,由此國傳來中土之經典,屬於大乘方等部經典亦不少,可知當時此國,似亦多少有大乘敎流行。然中天竺之曇無識三藏來中國以前,曾賷大湼槃經前部十卷及菩薩戒經、菩薩戒本等大乘經典來罽賓。因當時加濕彌羅國人多小乘不信湼槃。故曇無讖即辭赴龜茲國,可見當時此國仍為小乘敎佔優勢。據西藏傳記:初迦濕彌羅國全無大乘敎,自阿僧伽(無著)及其兄弟世親時,始稍稍流布。然至Sam̀ghadāsa時,遂大為流行,Sam̀ghadāsa者,世親之弟子,於Vaderasana地方布敎多年,及受迦濕彌羅國王Jurus, Ka-Mahāszmmata之招聘,乃來此國,建立伽藍,弘布大乘敎義,故紀元第五世紀以後,北印度當為大乘敎流行地區也。

據西域記卷四磔迦國錄所載,數百年前(指玄奘時代),有王名摩醯羅炬羅(Mahirakula大族),其故都奢羯羅(S̀igala)城,王有才智,性勇烈,鄰境諸國莫不臣伏,迫害佛法,斥逐僧徒。時摩揭陀國婆羅阿迭多(Baladitya幻日)王崇佛法,愛育黎元,以其淫刑虐政,出兵討而擒之。幻日王之承慈母之命,乃赦免大族王,而命其王弟還國自立。大族王失位,乃投迦濕彌羅國,迦濕彌羅王深加禮命,愍其失國,封以土邑,歲月既淹,率其邑人矯殺迦濕彌羅王而自尊立。乘其戰勝之威,西討健馱羅國,潛兵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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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遂殺其王,國族大臣,誅鋤殄滅,毀窣堵波,廢僧伽藍,凡一千六百所,兵殺之外,餘有九億人,皆欲誅戮,無遺噍類。旋還本國,尋即殂喪。當第六世紀初,迦濕彌羅佛敎遭受迫害,所謂摩醯邏炬羅者,即約紀元五百十五年即位,都於奢羯羅城,其勢力遍及於高附及中央亞細亞。其與幻日王戰敗,退避迦濕彌羅,當在紀元五三○年之一二十年間,彼為王時,雖迫害佛敎,但至五五○年彼即去世。迦濕彌羅佛敎,遂又再興。

嚈噠,本役屬於柔然即蠕蠕,但其後西移至波斯東北境,紀元四二五年時,遂擴展至東南而侵入印度北部。五二○年惠生抵健馱羅時,此國已為嚈噠所滅,而立敕懃為王。據惠生所記,此王性情凶暴,肆行殺戮,不信佛法,而崇鬼神(濕婆),是則佛敎之遭受迫害,固不僅健馱羅而已,凡嚈噠族征服之地─北印度、疏勒、于闐、龜茲等地之佛教皆受其打擊。但惠生入健羅時,迦濕彌羅國,似尚未為嚈噠所征服。據其所言,乾陀羅之嚈噠王與罽賓王連戰三年不絕,可知五三○年之二十年間,迦濕彌羅之佛教,必在嚈噠王支配下,遭其迫害。故五世紀初期,此國沙門猶陸續東來,但唐以後竟無一人,殆二百年間,中迦佛教之交往,幾全斷絕。至嚈噠王米嘿刺庫被刺歿後,此國佛敎始漸復興。

玄奘於六二九年入迦濕彌羅國時,備受該國國王及羣臣沙門千餘人迎接,駐錫於闍耶因陀羅(Jay-endra)寺,王並請入宮中供養,並與大德數十人論難,王聞之大喜。玄奘至迦濕彌羅時,即為撥暹勿羅孫拉二世,其在位約六十年,故第六至第七世紀之間,迦濕彌羅國皆在其統治之下,其崇敬三寳,詳情載慈恩傳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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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至迦濕彌羅國,師事此國中第一大德僧稱(Sa m̀ghava s̀as),聆其說法,時僧稱已七十高齡,氣力衰邁,特為玄奘午前開講俱舍論,午後講順正理論,晚間講因明及聲明。當時此國沙門中,學行德操無有出僧稱法師者。其餘大乘論師如毘戌陀僧訶(淨師子),辰那飯茶(最勝親),薩婆多部之蘇伽蜜多羅(如來友)、婆蘇蜜多羅(世友),僧祗部之蘇利耶提婆(曰天)、辰那呾邏多(最勝救)等,皆為當時沙門中道業才能皎皎者,玄奘終日與此諸大德相應對,其天才乃得大為發揮。是以當時迦濕彌羅國雖有大小乘同時流行,然執敎界之牛耳者,仍為小乘敎學者。七世紀以後,此國之佛敎,雖漸恢復,然濕婆神敎之信仰已混入民間,殆已非純粹之佛敎也。

第七世紀末期,迦濕彌羅國有沙門數人來中國翻譯佛典,唐高宗儀風元年(六七六),佛陀波利(覺護)來中國。其四年五日杜行嶺詔譯,又六八二年,日照再譯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六九三年阿緬真那(寳思惟)至洛陽,於七○六年,於授記寺、天宮寺、福先寺等翻譯不空羂索陀羅尼自在王呪經等七部九卷。尸利難陀設,亦於此時來,佛陀多羅(覺救),於白馬寺譯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於此可知第七世紀時,迦濕彌羅國猶盛行大小乘敎,而秘密敎亦同時流行也。

第八世紀初期慧超赴天竺時,嘗記當時迦濕彌羅佛敎之狀況,謂「王及 首領百姓等甚敬三寳,國內有一龍池,彼龍王每日供養一羅漢僧。……國王、王妃、王子,下至首領及妻,隨其能力各造自造寺也」。據此可知此國佛敎活躍之情形。唐肅宗至德二年(七五七年),悟空由健馱羅入迦濕彌羅國時,謂有寺院三百餘,靈塔瑞像頗多。照其所言,則玄奘以後,此國佛敎極為發達。悟空滯留此國四年,師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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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矢湼地鄔不羼提、馱里魏地之高僧,受戒儀於蒙鞮寺(Mundivihāra),斯為此國之名寺院。悟空於迦濕彌羅所學為小乘敎,其傳中又記北天竺國皆為薩婆多部,似為第八世紀中頃,迦濕彌羅之佛敎,復為小乘有部所獨佔。七八二年來華譯三部大乘經典之迦畢試國人喬答摩般若(Gautama-praja),其於中印度那爛陀寺學習大乘以前,曾隨師調伏軍赴迦濕彌羅修學,其傳記(續開元錄卷上)中,記「又乃隨師詣迦濕彌羅,至年二十具足律儀,誦薩婆多近四萬頌,及俱舍論頌二萬八千並大婆沙,兼受其義七年,此國學習小乘」。於此可知當時迦濕彌羅之小乘敎,以薩婆多部之敎律最為盛行,殆無疑議。第九世紀以後,此國佛敎資料缺乏,頗難考證。唯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九八○),天息災來自此國,譯有大乘莊嚴寳王經,分別善惡報應經及大小乘密宗經典十八部而已。第十世紀中期,周遊印度之繼業三藏,雖嘗至迦濕彌羅,但對此國之佛敎,並無何等記錄,僅於天息災所譯佛典中,可推察第十世紀之末期,迦濕彌羅仍為大小乘及密敎流行地區。當時國王Hais̀adeva,為佛敎信徒,殆為事實。其後因受回敎徒王Mahmūd之攻伐,因而戰敗,於是利用山岳自然形勢而築城寨以自衛,然亦僅能保持其獨立。至紀元一三三九年Shāh Mir此國遂為回敎王朝矣。一千五百以來之迦濕彌羅極繁榮之佛敎,至此遂銷聲匿跡矣!

第五節 健馱羅國之佛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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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馱羅,法顯佛國傳作「犍陁衛國」,大唐西域記作健馱邏,慧超往五天竺國傳作「犍陀羅」,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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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傳與吳船錄皆作「健陀羅」,魏書西域傳作「乾陁」。又有作「乾陀衛」,或「健陀越者」,皆梵語Gandhara之異譯,Ganda香也。故唐高僧傳卷一作「香行國」。慧苑一切經音義作「香遍國」,其他尚有作香風國,或香潔國者。或稱業波羅,乃北印度Kabul河下流之古國名也。健馱羅開國甚古,阿輸迦王即曾派遣末田地 Madhy-āntika 前往傳敎,自是佛敎大興。迦膩色迦王時代。即建都於此,遂為東西文化交流之樞紐。當時健馱羅包括今之Jaxila之地,紀元前第一世紀以後,健馱羅疆域,似僅於印度河之西面。此與中國書籍所記健馱羅位於印度河以西相一致。法顯傳中則記此國自弗樓沙北行四日程,此為第五世紀初期,此國似在高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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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北部,玄奘西域記第二:健馱羅東西千餘里,南北八百里,東臨信度河,布路沙布邏為國都大城,周四十餘里,王族嗣絕,役屬迦畢試國,即今 Peshāwār 為中心,而其附近之地皆屬之。可知玄奘時,健馱羅國都,尚在布路沙布邏。其地即健馱羅之政治中心。至第五世紀嚈噠更南破其地,至超月王 Vikra Maditya 始收復之。

健馱羅式塔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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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元前五八年以後,貴霜王朝迦膩色迦王一世,都布路沙城,統轄廣大之領土;當時健馱羅為其政治中心,同時亦為東西文化之重要地。而王晚年復歸依佛敎,其於都城建立莊嚴華麗之大塔。所謂健馱羅佛敎藝術,在王之時代,殆已成立。健馱羅式之佛敎美術,在世界美術史上為古代希臘、羅馬美術之一支流。亞歷山大東征印度時,於此揉合希臘羅馬與印度藝術,另成一派,即世所謂健馱羅藝術,其雕刻及建築之形式,與佛敎藝術以極大之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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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敎由大月氏傳入後,中國之院寺、塔及千佛洞、雲岡、龍門之雕塑,顯都受犍馱羅藝術的影響。新疆庫車附近石窟壁畫及佛像,即屬犍馱羅作風。佛像造立的起源及其年代,雖不能確定,約在紀元前後始於健馱羅製造。法顯傳記北天竺陀歷國有八丈木雕彌勒菩薩像。大唐西域記卷三烏仗國亦記有此像,高有百丈餘,為末田底迦阿羅漢所造云,此等傳說雖不足信,但造像必甚早。

健馱羅式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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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馱羅與迦濕彌羅佛敎,雖同屬小乘有部敎派。但世友、法救(Dharmatrata達磨呾邏多)、脇尊者等,皆健馱羅有部傑出論師。世友為主張正統有部敎義的人物,大毘婆娑論中之正義,即根據世友之說,其受有部學者之尊敬,於此可知也。其主要著作,即為阿毘達磨品類足論十八卷(衆事分阿毘曇論十二卷即其異譯)。此書於大毘婆娑論編纂以前,殆為整理佛說諸論中之卓越者。另有阿毘達磨界身足論三卷,松本文氏所說,此書非彼所著,乃後世佛徒頗嫌世友品類足論之繁雜而刪削以成之者,即界身足論是也。窺基作界身足論後序云:「界身足論者,說一切有部發智六足之一也。……原其大本頗有六千頌,後以文繁,或刪略為九百頌或五百頌者,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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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所翻有八百三十頌,文遣廣略,義離增減,尊者世友之所作也。」據此節觀之,則品類足論、界身足論之內容與分量相較,窺基所謂大本者,當即界身足論也。故界身足論係依世友所輯成。而非世友所著,明矣。另有異部宗輪論一卷,為世友所撰,此書於有部學說雖無甚關係,但其中所論佛敎各小派之分裂及互相之諍論,在印度佛敎史上,實為不可缺少之鴻寳。

次為法救,為婆娑四大論師之一,法句經二卷似為彼所著。漢譯藏經中,法救之著作,則有五事毘婆娑論二卷,雜阿毘曇心論十一卷,但觀其內容,殆為大毘婆娑論成立以後所作。但其學說,則與正統有部敎義,大異其趣,如「諸心心所是思差別,故世第一法以思為自性」(大毘婆娑論卷二),又「色中二非實有,謂所造觸及法處色。……若無法處所攝色者;無表戒者不應有」(同論卷百二十七)。「又問何故命根無實體,答命根是不相應行蘊所攝(彼說),不相應行蘊無實體故」等。其思想顯與有部教義相反,而接近大衆部之思想。

罽賓雖盛行小乘敎,但頗受大乘敎思想影響,大毘婆娑論中所指西方佛,或稱外國師,昧於異端,即指此國。道行般若第九薩陀波崙菩薩為求般若波羅密東行二萬餘里,遂來此國面見曇無竭菩薩,記得其法,是故般若早經傳入此國矣。

其他如妙音、覺天二論師,其思想亦去有部敎義甚遠。故有部正統思想時受大衆部思想影響。至第五世紀後世親之俱舍論出,遂集健馱羅進步的有部之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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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親生於健馱羅婆羅門敎徒之家,父名憍尸迦(Kauśika),其有兄弟三人,兄為無著,弟名比隣持跋婆(Virin̄ci-Vasta),出家後入迦濕彌羅國研究一切有部,及還本國,乃講毘婆娑論之敎義,每日作一偈,遂積至六百偈,送至迦濕彌羅之論師,彼等見之,頗喜其宣揚正法,然不解其偈之意,復送還世親,請其綴以長行釋之,但世親之解釋,非採有部之正義,乃以經部之義破之,故名阿毘達磨俱舍論。迦濕彌羅國論師見之,自知己所執之敎義為其所破,乃大憂懼。故俱舍論所表現之敎義,皆為反有部之新思想。

世親後因無著之指點,遂捨棄小乘而歸向大乘,爾後專研大乘敎,遍歷憍賞彌國等中印之地,宣揚大乘敎,作大乘論百部,其中如唯識二十論、唯識三十論、佛性論、大乘成業論、大乘百法明門論、大乘五蘊論、辨中邊論、中邊分別論等,及十地經、法華經、湼槃經、金剛經、無量壽經、遺敎經、轉生輪經等釋論,皆現存漢譯藏中。親炙其敎化之弟子殆千人,以紀元五○○年頃卒於阿踰闍國,年八十。

無著出家於本國健馱羅,先修學化地部,後轉赴東方,受敎於一羅漢,猶不能滿意,乃至中印度,學大乘空論,於阿踰闍國,入禪定三昧,登覩史多天(Tusita)會彌勒菩薩,受瑜伽師地論、大乘莊嚴經論、中邊分別論等,為大衆廣說妙理。又於此地敎化其弟世親皈依大乘,遊化憍賞彌國、先世親死二十五年,享高齡百歲以上。其所著現存漢譯經典中者,計有攝大乘論、顯揚聖敎論、大乘阿毘達磨集論等。

無著、世親之時,健馱羅雖多少流行大乘,但小乘敎仍盛行。法顯來此國時,即紀元第五世紀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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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乘敎猶盛行,故謂「此國人多小乘學」。法顯以後五十年,健馱羅遂為異敎徒之嚈噠所滅。紀元五二二年宋雲於「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羅,土地與烏場國相似,本名業波羅,為嚈噠所滅,遂立敕勒為王」。此地既在嚈噠之勢力範圍中,其王(Mihiragula)頗冷遇宋雲,故當時此國佛敎,必曾受其打擊。但國民仍崇敬佛敎,好讀經典。宋雲謂佛沙伏城之內外,有古伽藍甚多,德行高邁之名僧居之,城北一里之處,有白象宮寺,內部莊嚴華麗,眩耀人目,石佛像多塗以金箔。又寺前繫一白象於樹,此象蓋即該寺興造之所由也。城北有窣堵波,是蘇達拏太子以父王大象施婆羅門,「蒙譴被擯,顧謝國人,既出郭門,於此告別」。可知當時此國佛敎之情況。

宋雲入健馱羅後三十餘年,有健馱羅人闍那崛多來至長安,於四天王寺譯金色仙人問經二卷,妙法蓮華經普門品重頌偈一卷,大方等大集賢護經二卷等三十九部。闍那崛多為跋闍羅婆囉(Jn̄ānagupta金剛堅)之最幼子,幼發道心,出家以後,乃師事嗜那耶舍(勝名)和尚與闍若跋達囉(Jnanabhadra智賢)阿闍黎,修梵行,從事巡拜聖跡。二十七歲,師徒相結周遊各國,宣揚佛法,乃與同志十餘人來東方,時適北周破法,乃轉赴突厥、闍若那、跋達囉而還西域,死於途中。嗜那耶舍入突厥後,不久亦逝世。彼所譯經典中多為齊沙門寳暹、道邃等於西域所得之梵本,其中或有為彼本國齎來而譯出者,於此可知六世紀中期健馱羅已實行大乘教及密敎矣!

紀元六三○年玄奘來健馱羅時,此國佛敎似已大衰,全由異敎徒之嚈噠佔領此地,七八十年間佛敎大受其迫害之結果。玄奘記此國佛敎狀況謂「多敬異道,少信正法。…僧伽藍千餘所,摧殘荒廢,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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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條,諸窣堵波頗多頹圮,天祠百數,異道雜居」。又記雀離佛塔之西,迦膩色迦王所建之古伽藍——脇尊者、無著、世親之舊蹟云:「重閣累榭,層臺洞戶,旌召高僧,式昭景福……僧徒減少,並學小乘」。又記法救之故蹟云:「庭宇荒涼,僧徒寡少,然皆遵習小乘法」。據玄奘所記伽藍荒蕪,僧徒減少諸點觀之,則此國之佛敎勢力已漸衰弱矣。更有玄奘於跋虜沙城北側見一伽藍,有小乘僧五十餘人,即昔年伊濕伐羅(Is̀rara自在)論師於此作阿毘達磨明燈論之所。又城東門外一伽藍,有大乘學僧五十餘人,又城東北二十餘里有一仙廬,仙廬西北行百餘里越一小山,至大山,山南有伽藍,係獨角(Ekaśrṅga)仙人故蹟,略有大乘學僧。可知當時健馱羅大小乘敎雖同時並行,然布路沙城及布色羯羅伐底城,則專為小乘敎學之修學之地,大乘敎似僅跋虜沙城附近之地信奉也。

第八世紀初期,慧超入天竺時,健馱羅國王雖為突厥族,然仍崇敬三寳,自王以下至王妃、王子、首領等,皆蒞各城鎮中供養三寳。王每年設無遮大會二次,自妻所用之物與其妻及象馬等,悉皆施捨。唯妻與象,得由僧徒決定其價,王自贖之。……又慧超傳此尸毘迦王之故蹟與佛捨頭捨眼之古蹟,皆在此城之東南(北),皆各有寺,寺有僧,當時猶供養不替。於此可知玄奘時代以來,此國佛敎已受國王之保護,而漸恢復其盛況也,且大小乘同時流行。

七六二年悟空自迦濕彌羅赴健馱羅城,住於如羅灑寺。悟空於此諸寺之外,復巡禮突厥王所造各寺。當時北天竺皆薩婆多部,健馱羅之大小乘敎已全消滅,僅存小乘流行也。悟空以後,小乘敎雖繼續盛行,但至九六二年,有土耳其族之奴隸名Alptigin(Alptgln),名古領高附之附近地方,於布路沙城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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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Ghazni之地,建立回敎王朝,至九七七年,其女婿Sabuktigin即位,遂掩有阿富汗斯坦全部及判查布之地,以王自稱。健馱羅之佛敎遂漸為回敎徒所壓迫,至九九七年Sabuktigin之子為蘇丹,更盡力擴張領土,侵入印度內地及西印度,凡十七次,自九九七——一○三○年,健馱羅佛敎,似已受創傷而全部歸於滅亡(以上有關健馱羅佛敎之考證,皆參考西域之佛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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