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代佛教之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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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清代之喇嘛教

滿清入關,建立王朝,統一中原,奠都北京,便是清朝。順治元年(一六四二),至民國誕生(一九一二),滿清滅亡止,統治中原二百七十年歷史。

清代於佛教,是繼承元代的作風,累代以喇嘛教為國教,以此控制邊疆民族,於是清代政治與喇嘛教發生密切的關係,其所以能統治廣大邊疆地區,既非軍事力量,亦非財政能力,全賴佛教同化的力量。故在西藏、蒙古,各地賜封呼圖克圖尊號,作為統治工具。在西藏布達拉,則有達賴喇嘛,於札什布倫,則有班禪喇嘛,分別統治前藏、後藏。而於蒙古地方,則分漠南、漠北兩區。在漠北庫倫,則有呼圖克圖,在漠南多倫,亦有呼圖克圖。故喇嘛教在蒙藏政治上的地位,僅次於帝王。

清代尊重喇嘛教,純係政治上關係。在未進關以前,即迎請墨爾根喇嘛護法麻哈葛喇金身像,供奉於盛京(奉天)寶勝寺,並促動第五世達賴喇嘛、班禪喇嘛上書朝貢。其於崇德七年(一六一五),抵達盛京。至聖祖康熙元年(一六六二),統一華夏後,即以理蕃院為主,對於蒙藏喇嘛僧繼續優待。順治八年(一六五一),於北京創建黃教寺院,專供喇嘛僧居住,經常住有四百喇嘛僧。康熙五十九年(一七二○),乃進兵西藏,實行政治統治,唯對達賴、班禪兩位活佛,仍然尊重。雍正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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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即尊重喇嘛教。因受章嘉呼圖克圖開示,即位後,捨其邸室為雍和宮,專供喇嘛僧居住。宮中正殿,設喇嘛誦經室,誦讀吉祥天母經、無量壽佛經、仁王經等,每日數十人依喇嘛僧誦經。喇嘛教以外,對顯教各宗,亦多尊敬,「大清會典」有明文規定。根據乾隆理蕃院統計:僅西藏達賴所管喇嘛廟,就有三一五○,喇嘛三○二五○○;班禪所管喇嘛廟,就有三二七,喇嘛一三七○○,於此可知,喇嘛教於清代備受崇敬之一斑矣!

清代對蒙藏喇嘛教,基於政治上要求,雖多偏袒,但佛教影響於中國文化,及維護社會民心者,却非喇嘛致,乃係大乘顯教。因之,清初康熙乾隆年間,即著手整理顯教文獻,蒐集前代以來佛教經典,凡西藏、蒙古方面所缺少的經典:都譯成彼方文字,或對照西藏、蒙古的經典出版。顯然,其於佛教文化,尚存幾分保護的跡象。即對衰微已久的華嚴、楞伽、維摩等經典,亦都著手論釋研究。諸如編纂金剛般若、無量壽、阿彌陀經等註釋,盛極當時。但自乾隆以後,由於國家文物衰頹,佛教文化亦走下坡,對佛教寺院,亦失去保護興趣。這時,僅有南方佛教,賴有名剎與名僧,尚能維持不絕如縷的生命,但亦僅於禪宗而已!

第二節 諸宗思想之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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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不僅尊重佛教,即對道教,亦多方照顧。順治年間(一六四四),對於佛教、道教,設立統制機構,僧道的官制。佛教設有僧錄司、僧綱司、僧正司、僧會司等。僧官最高地位,僧錄司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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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正六品。各縣僧會司長,為八品官吏,係最低地位。無論興建寺廟,度人出家,僧尼行為,都受到嚴格的限制,這對佛教活動來說,顯然失去了自由意義。

康熙九年(一六七○),發布「聖諭」十六條。雍正二年(一七三四),又加敷演為「聖諭應酬」。直至光緒末年(一九○三),對於僧尼生活行為,弘法事業,都有明文規定。

清代佛教,雖少有特殊的成就,但佛教的思想,仍承繼明代的遺風,即禪、教、律、淨融和思想。這時各宗顯然已喪失獨樹一面的風格!

一、禪宗清代於禪宗,乃承繼明代蓮池、憨山等融和的遺風。當時最盛行的為臨濟宗,其有天童圓悟、磬山圓修二派,均能獲得朝野王公巨卿的信仰,多出高僧。鎮江金山寺、揚州高旻寺、常州天寧寺,以及西天目禪源寺、杭州靈隱寺、寧波天童山弘法寺,都是江南佛教名剎,亦復屬禪宗著名道場。

道忞(一五九六—一六七四),初參天童圓悟禪師,歷經十四年,於向上一著,有所領會。順治招入北京,並於萬善殿大轉法輪,詳見「三世奏對錄」,及「北游錄」。後者,至雍正帝時,認係不敬之書,遂禁止流通。北京海會寺憨璞性聰(一六一○—一六六六),亦屬天童派。因順治帝延見,「奏對稱旨」,乃留心參究。先後召玄水杲、玉琳琇、茆溪森、天童忞入京,從容諮詢,特賜玉琳通秀(一六一四—一六七五)為大覺善濟能仁國師號。玉琳出於磬山派下,並有語錄問世。因多出名僧獲得帝王歸敬,於是禪宗由斯特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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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初於禪宗,不甚信仰,後經章嘉呼圖克圖善巧方便,始知為究竟之道。因而,隨喜結七,參究上乘,得洞達本來,後著力參究。經常經行,宮中靜坐,無意中忽蹋末後一關,得大自在,並獲得章嘉呼圖克圖印可。

雍正不特於禪宗有深切的體念,並具有卓越的見解。曾對三峯漢月法藏(一五七三—一六三五)所著「五宗原」甚表不滿,認為不僅違背天童圓悟禪師正統,且近於邪見。圓悟亦曾著「闢妄救略說」,漢月法藏門下宏忍(一五九九~一六三八)著「五宗救」,為其師辯護。因此觸怒雍正,乃著「揀魔辨異錄」,率直指為魔說,斥宏忍為「魔嗣」,並禁止其流通,燒燬版本,以維護禪門獨特宗風。但對融和禪淨之蓮池大師,却表示特別崇敬,並加封其德號。然對於純正的禪風,到此顯已萎微了。

曹洞宗,在清代雖不及臨濟宗盛行,但自元代以後,即有「臨天下,曹一角」的佳稱。這時,福州皷山寺、漢陽歸元寺、鎮江焦山寺,都系奉行曹洞宗的宗風,頗負盛名。直至民國時代,仍然未改其宗風!

二、教下即指講經弘教而言。禪宗,是離開文字;講經弘教,是依於文字。宋以後的教門,只有華嚴、天台兩宗,尚能維持不絕如縷的生命。道霈為霖(一六一五—一七○二),眾所皆知,是當代名僧,他所學在華嚴著有「華嚴疏論要語」百二十卷、「仁王般若經合疏」三卷、「還山錄」、「餐香錄」等,但其所傳,則屬天台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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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亭續法(一六一二—一七二三),係屬華嚴宗代表,著有「賢首五教義科註」四十八卷,總其著述,都六百餘卷。

三、律宗則以南京寶華山為其代表。寶華山相傳為南山道宣以後之法系,即明代三昧寂光(一五八○—一六四五)、常州天寧寺香雲戒潤(出於寶華山見月讀體門下)。尤以讀體(一六○一—一六七九),依四分律,弘傳戒法,其有關戒學著述不少。其於道宣「戒壇圖經」建立石壇,常為數千緇素「傳授戒法」。雍正曾召寶華山文海福聚入京,出任北京法源寺住持,於是戒學,由斯弘傳北方,亦由斯而興。

四、淨土宗雖為佛教一宗,但念佛法門,却為佛教通行法門。宋以後,不唯淨土宗奉行念佛,即禪、教、律,亦多遵行念佛法門。明代蓮池、藕益等,更倡導禪、教、律三宗為一源,儒、釋、道三教為一體,而以融和諸宗,歸於淨土。北方徹悟禪師專弘淨土,彭二林居士融會禪淨於江南,南北映輝,光芒當時。蓮宗九祖省庵(一六八六—一七三四),以十時念佛、九時作觀、一時禮懺,更顯出佛教趨向於融和思想。著有「淨業堂規約」,以示念佛為專宗。

以上所述,清代佛教諸宗,乃承繼明代融和遺風,鮮有特殊的成就。不僅如此,民國以來,佛教雖受新時代新思想啟發,但弘傳佛教的大德,仍多承繼明代融和的思想,無論於宗門、教下,或淨土,無不以禪淨同歸,或儒釋合一,或禪教融和為主張。最顯著者,若印光大師為儒釋合一之淨土宗,月霞法師為禪教同趣之華嚴宗,諦閑法師為禪淨同歸之天台宗,無不遙承明代蓮池、憨山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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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和遺風。

太虛大師,雖以革新佛教姿態為號召,但他對佛教的思想,則以融和性相,不偏滯於一宗,顯然步趨藕益性相融和的後塵,樹立佛教新的標幟,成為佛教淵博的思想家。因此,民國以來的佛教,除了興辦僧教育所謂「佛學院」,發行佛教宣傳刊物以外,對於佛教學術思想上,仍未突出明代融和思想的範圍。

第三節 大藏經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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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對佛教文獻的整理,當以完成滿洲文大藏經及龍藏出版為其特色。

一、清朝對漢譯藏經,極為重視。遠在太宗時(一五九五—一六三三),由達海完成滿洲字的製造,即以滿洲語釋漢譯經典,並從事大乘經典翻譯。降至世祖雍正初年,京城掌管呼圖克圖,奉勅翻譯滿、蒙、藏三體之甘珠爾部。前後經數十年的時間,迨至乾隆二十七年,方始譯竣。供奉於天下佛寺,今聞其版猶在。雍正於禪宗體悟最深,自號圓明居士,實為一禪家帝王。並選唐宋以來,祖師語錄精華,編成「御選語錄」十九卷,以示天下禪林,其於禪林日後啟示很大。

二、乾隆四年(一七二五),完成七百二十四函,即所謂「龍藏」,或曰「清藏」,頒發諸大寺院。先於康熙年間,編集圓覺、金剛、楞嚴、維摩、仁王、法華、楞伽、深密、涅槃、心地觀經諸部及般若等四函二十二種,內府出版。至雍正時特開藏經館,編刊藏經,迨至乾隆三年完成,歷經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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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稱為「龍藏」或日「清藏」,共七八三八卷。高宗更以漢譯大藏經及西藏系大藏經為底本,完成滿洲語大藏經,使佛教成為漢、滿、蒙、藏四大民族文化的重心。衛藏通志卷首云:

「御製清文翻譯大藏經序曰:『若夫訂四庫全書,及以國語譯漢全藏經之事,胥舉於癸己(乾隆三八)六旬之後,既而悔,恐難觀其成,然十餘載,而全事成。茲以六旬後所創之典,逮八旬而得觀國語大藏之全成,非昊乾嘉庇其孰能與斯焉,而予之所以增惕欽承者,更不知其當何如矣。』」

乾隆以後,佛教已衰微不堪,忽遇洪秀全之患難,以耶穌為號召,自稱為上帝第二子,對於一切異教都加排斥,無論佛寺、道觀,及民間祠廟,軍行所至,均加燬滅,所謂無廟不焚,無像不燬,佛教文物經典之損失,無異三武一宗之法難。

三、宣統元年,上海殷商羅迦陵女士,篤信三寶,法名大綸,購得日本弘教書院小字藏經,翻印流通,經四年方成,名曰「頻伽藏」,咸稱便利,共八千四百十六卷,每部分裝四十函,由金山宗仰上人主其事。緇素三十餘人,晨抄瞑寫,其功德實不可滅。此為龍藏以後,第一部印版藏經,其有助於研究佛學者之參考,携帶方便。唯未能採取原版校勘,內多錯字,此為美中不足者。並請國學大師章太炎先生為之序。曰:

「大藏經八千餘卷,譯人始漢終元;而東方古德著述附焉。諸經本以般若發端,今從晚明旭大師所定,自華嚴始,則日本弘教書院印本也。故書文字參錯,主以麗藏,記其異同,校讎之功備矣。金山宗仰上人,向以禪宗蟄居退閒,愍今之沙門喜離文字而談實相,末流猥雜,不自墮於亞羊,則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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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矯亂論。弟子頻伽舍主,承其師意,發奮庀工重摹,是本經始弗極,彈指而成,雖處末法之中,而群情歸慕如此,知正信之未衰也。

夫牟尼出世,人天之師,次有馬鳴、龍樹、無著三大士,窮幽體玄,發揚勝義,蕩蕩乎固無得稱焉。教戒不可以發智故,開玄學以導迷;玄學不可以見心故,依靜慮以求證;靜慮不可以接物故,廣萬法以應機。或乃次之,宗教云與基督天方同班,高者亦云徒為倫理,斯所謂以牛蹄測大海也。夫佛陀者,譯言覺;般若者,譯言智;瑜珈者,譯言相應,本所以趨道者,為斷爾炎而證真如,豈真蹩躠以為仁義哉。徒以大悲觀佛,斯以淺矣。所證者無境界可言,見身者無自依之性,故云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亦云佛當在心中說法,明此方老聃之言,則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夫何有宗教之封執者乎?明其無主,故小乘大乘,就為佛說,可以無諍也。明其求證,故六趣升沉之談,苦樂酬業之事,可以勿語也。余向以三性三無性,決擇東西玄學,諸有疑滯砉然理解。若夫末世緇衣之林,窮大央居多遠致,而逮近義,斯由不習五明,疏於文史,其過猶小小耳。觀今居長者之流,始隨陸王,終委蛇,以趣佛乘,或有比合景教而言博愛大同之趣,不然則傳合眩人幻術。稱以靈智最下者。惟言酬報情希福田語,皆非量意,惟大迷此。蓋米齊僧佛之所標落,王輔嗣何平叔之所不言,況三乘諸大論師乎?大懼正法之衰,不在謗佛,而在昌言宗教,轉相隱蔽,障或愈深,則圓音或幾乎息矣。往者經論不宣,學者以寡聞為懼,縮印已成,流通始廣,然則密意了義,佛不自言依義依文,定於比量,閱薰之士,其超然自悟於斯。佛湼槃後二千三百八十七年,震旦白衣章炳麟序。」(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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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與宗仰上人本屬蘇報患難同志,章氏對於佛學慧解精微,於此益見;其於佛學著作多篇,尤具啟發性。戊戌政變後,國人欲以廟產興辦學校;章氏首作「告佛子書」,促僧徒自覺圖強,自興學校,培育僧材。其於倡導研究佛法,啟發當時巨公名流學者很大,章氏之功德,殊不可忽也!

第四節 敦煌藏書之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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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佛教,要以近代史顯得特別闇淡無光!既沒有輝煌譯經的事業,又無新穎的宗派開創,鼓舞社會學者歸向佛宗,從事佛學的研究。

雖然如此,但在平凡中却有不平凡的事蹟發現,那就是敦煌藏書之發現。這不特為近代中國佛教史上一大奇蹟,且為中國文化學術史上,更增加了無比的光輝!

清光緒二十六年(一九○○),於甘肅敦煌石室發現大批圖書佛經,其主要為寫本、印本、拓本,及公私文書。其於學術上的貢獻,雖不及唐代玄奘新譯經論,給唐文化學術重大的鼓舞與啟發,但足可壓倒明末以來從西方輸入的宗教文化,而提高了佛教及中國文化於國際學術史上地位,並激起東西方考古學者從事研究。於是敦煌藏書歷經七十年來中外學者不斷的研摩,已蔚成顯學,即所謂「敦煌學」。

敦煌藏書,佛經要佔絕大多數,但流入英、法、日者居多,就中儒家精品書籍流入法國者為最多。伯希和曾以所藏部分四部書之照片寄贈我國學者羅振玉、蔣斧諸人。羅氏即據以影印敦煌石室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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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鳴沙石室佚書、鳴沙石室古籍叢殘等書。國人能獲覩古籍的內容,實自茲始。佛經流入日本者為多。我國收拾殘餘與夫流落民間者,除京師圖書館(後改為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舊藏尚有部分非佛教典籍外,其他如「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國立中央圖書館」,以及一般私人藏品,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屬佛教經典。倘再加上海外(法、英、日、美、德等國)所存,則佛教經典遠超過道教經典之上。據日人那波利貞博士說:他於一九三三年於巴黎目覩敦煌書編號為五千五百四十一號,每號卷子長短不一,或僅數枚片紙,或屬斷片。若從文書數起,則有五千七百點。斯坦因所獲雖不及伯氏多,但都屬精品,至少也有六十點以上。巴黎文書種類,多達十四點。(註二)這是對中國學術文化上最偉大的貢獻。

(一)敦煌藏書,要以年代而論,據巴黎藏書第三○一六號,上自北魏天興七年(四○四),同第三二九○號,下至北宋至道二年(九九六),上下相差五百九十三年,這都屬於我國中古時期重要歷史文獻。其中多數在隋書、唐籍中列為遺佚書類,而今被發現,足可與一八九九年在河南安陽小屯村發掘殷墟甲骨文相銜接。甲骨卜辭中所記殷商王名與史記所記殷本紀王位繼承完全相符,益信我國上古時期文獻都為實錄。唯中古時期,上自北魏下至北宋,上下六百年間,除帝王家譜式的正史之外,其餘諸多重要史籍文獻,都因天災人禍而遺散。而今藏書,既盡屬於中古時期歷史文獻,這不僅可與殷商時期歷史文化相銜接,並可彌補中古時期歷史文化之一部分空白。並可校正以往許多錯誤經典。使我國歷史文化上從殷商時代,下至清代,上下三千二百年,一脈相承綿延不絕的輝煌歷史文化,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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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體系呈於吾人眼前,這不獨為中國學術史上有無比光輝,亦復是敦煌千佛洞對中國歷史文化盡了褓姆的責任。

(二)敦煌藏書中發現許多唐寫本佛經,這些經典足可校正目前流通經典的錯誤。日本於大正十二年新修大藏時,已將敦煌新發現佛經編入正編第五十一冊史傳部(敦煌錄一卷)及續編第八十五冊古逸部中。這些經典足可為研究目前經典版本參考。中日兩國學者均曾對此考證研究,日人宇井伯壽對敦煌新發現佛經,曾加以考證研究,名為「西域佛典研究」。我國胡適之先生,亦曾於巴黎圖書館,就伯希和從敦煌竊取佛經部分發現唐本「神會和尚遺集」,故有胡適校定敦煌唐寫本「神會和尚遺集」問世,於民國十九年出版。

同時,胡先生曾因敦煌本「六祖壇經」考訂,認為「六祖壇經」,不是六祖惠能撰的,是出於神會和尚或神會弟子手。因此,引起學術界非議。其實,要以敦煌唐人寫本佛經,校正佛教的經典,豈止壇經一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唐人寫本經典是否絕對可信。敦煌於晚唐時期為吐蕃佔據,唐武宗於會昌五年,毀滅佛教時,國內佛教重要經典,都遭火滅。唯敦煌成為漏網之魚,能保存大批唐人寫經。因此,敦煌藏書的新發現,不特為我國近代佛教史最大的光榮,也是中國學術文獻史上最大的發現。所以我們追述近代佛教史上成就,就不能忽視這一個重要的文獻的發現。

(三)敦煌藏書中所出印本,要以唐咸通九年(八六八)印本金剛般若波羅密經一卷,最富有歷史價值。現藏於倫敦不列顛博物館。全書本文六頁,各頁接連黏為一卷,首頁為雕版印畫—釋迦牟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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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於正中蓮花座上,對其弟子須菩提長老作講道之狀。雕版印畫後,係雕版所印金剛經全文,乃羅什所譯之文。經首以淨口業真言,經末亦附印真言。真言後,有刊印年月日一行,文曰:「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王瑜為二親敬造普施。」

於此可知,我國雕版印書事業,起源甚早。除成都府卞氏刻本陀羅尼經咒外,實以咸通九年王瑜所施印之金剛經為最古。此卷不但完整無缺,而雕版印書及印版文字,均極精細高雅。遠勝於日本百萬塔陀羅尼經(為七六四—七七○年間印本)及古登堡(John.Gutenburg)以前之歐洲雕版印本。由此卷發現,不僅足以證明我國雕版印書之術,早於咸通前,即已盛行,更使吾人瞭解敦煌千佛洞對於中國學術文化所作褓姆之貢獻,史無前例。

(四)敦煌千佛洞,除藏書之外,其主要部分,就是壁畫。壁畫起於何時?據敦煌造像碑記,大致為大統四年(五三八),或為大統五年(五三九)。大統為西魏年號。壁畫,原為我國傳統的藝術,漢魏以前,都以明堂壁畫裝飾,作為歌功頌德、鑑賢戒愚的工具,寓有教育的意義。漢魏以後,佛教藝術傳入後,使我國藝術更進入一個新的階段。(註三)

佛教藝術,是以揉和希臘藝術與印度藝術為一體,再摻雜佛教思想,即所謂犍馱羅派藝術,或稱為希臘佛教藝術。其描寫的對象,多以千佛及佛典中各種故事為主題。諸如佛本生譚,及諸大弟子、國王等一類所表揚佛教慈和化導的精神。敦煌千佛洞,便承繼了犍馱羅藝術的衣缽,並融合西域藝術及我國傳統藝術為一爐。這種樣式,在吐魯蕃及庫車附近寺院壁畫,都能顯出東西文化交流的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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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千佛洞的壁畫,又為中印文化交流及融混希臘藝術的結晶。

千佛洞的壁畫,始於北朝,經隋、唐、五代、宋、元,千餘年不斷演變。無論於體態、神情、氣魄,仍不失為開拓我國藝術史更生的主力。以千佛洞壁畫的佈局結構,往往從數百至數千人各種神態不一的佈局,既緊密又得宜,而於偉大富麗堂皇色彩中,不失肅穆莊嚴氣概,毫無輕浮之感、脂粉之氣,使人一望肅穆恭敬。這種偉大的佈局結構的壁畫,恐為世界任何偉大藝術作品之所不及者。

敦煌壁畫未發現前,國人幾乎不知道佛教藝術一詞,敦煌壁畫發現後,不僅使西方藝術家為之驚奇,更使國內藝術家競往敦煌爭相臨摹。而今享譽世界之名藝術家,張大千居士即是其中之一。

第五節 居士佛教之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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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教團本有四眾弟子,即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前二者為出家眾,後二者為在家眾,又稱居家之士,故名居士。

中國佛教,最早稱居士者,則有著「理惑論」之蒼梧太守牟融,及翻譯「放光般若經」、「維摩詰經」等之竺叔蘭,以及依廬山東林寺慧遠大師創立「白蓮社」之劉遺民等一百二十三人。其次載諸史籍,若僧祐之「弘明集」、道宣之「廣弘明集」、心泰之「佛法金湯編」、夏樹等之「名公法喜集」等,所著錄當時有關護教活動之王侯、宰相、權臣、名士等,不論其在社會及政治上地位之如何,以其能篤信三寶、弘揚佛教,遂成為佛教真摯之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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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清政府,對漢族社會的維繫,是以懷柔與恐怖並用。自康熙、雍正到乾隆三朝所使用之政策,最為明顯。清朝歷代皇帝,雖都奉行佛教,但以喇嘛教為主。雍正自稱圓明居土,其於儒、釋、道三教,設立制規,都存好感。而於禪宗,尤為熱心。嘗撰選唐宋以來禪家語錄,名之曰:「御選語錄」,召告天下禪林。要以禪宗而言,從明末以來,要以此時為最盛。然自高宗(即乾隆,一七三六)以後,對於佛教,反採取遠離政策。從那時起,佛教教團乃從出家眾手中漸傾向於在家學佛居士。於是居士在佛教裏逐漸抬頭,取得佛教指導地位。當時著名居士,對於佛學研究,都有卓越的成就。而有著作問世者,則有高郵知州魏源之「無量壽經註」一卷,鄭澄德及鄭澄須之「阿彌陀經注」一卷,劉道開之「楞嚴經貫攝」十卷,王耕心之「摩訶阿彌陀經衷論」一卷,王起隆之「金剛經大意」一卷及「般若心經大意」一卷,徐昌治之「金剛經會解了義」十卷等。其次:則有歸依禪宗的庠世隆(一七一一—一八○二)、畢奇(一七○八歿)二人,及歸依淨土宗的周夢顏(一六五六—一七三九),以及鄭學川、龔自珍.魏源、譚嗣同等。周夢顏,字安士,崑山人,博通經藏,深信淨土法門,著有「西歸直指」等。都是德學兼優的宗教家。雖當時緇眾大德,猶多傾仰。就中以彭紹升、楊文會最享盛名,不特為居士佛教的首領,而對日後佛教發展貢獻尤大。

(一)彭紹升(一七四○—一七九六),法名際清,字允初,號尺木居士,又號知歸子。蘇州長洲人。八歲時,因受災禍,遂失一眼,自幼即有才識,早年中鄉試。乾隆三十四年(一七五九),被選為知縣,却不赴任。初攻儒書,後好陸王之學,由於家學淵源,十九歲即登第。著述有「良夷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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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行述」、「論語集註規」、「孟子集註疑」、「大學章句疑」、「中庸章句疑」等書。初由陸王到朱子學風,始知儒教不過為當世功名之學,遂起離世之志。於是進入道家修鍊之術,三年而無效。因友人勸奉佛,因讀佛經,遂開心眼曰:「道在此矣。」二十九歲始信佛乘,斷肉食。又五年,受菩薩戒。因仰慕梁谿高忠憲及劉遺民之在廬山東林寺修行事蹟,故號二林居士,以兩公修學地,同名東林也。晚而屏居僧舍,終老佛寺,生西時,年五十七歲。

彭二林學佛的因緣,早在二十歲(乾隆二十二年),與吳江黃氏結婚;黃氏為一虔誠佛徒,因受其感染,遂歸向佛宗。同時,因讀蓮池、紫柏、憨山、藕益等文集,啟發甚深。他在「一行居士集」卷六「四大師傳」一章中說:

「余歸依佛教,首以讀紫柏大師文集為緣,次讀雲棲之著書。憨山、藕益漸次受讀,遂堅固西歸之願。」這是他號稱知歸子的因緣,亦即知所歸趣之意。自此,由學佛而受菩薩戒,其日常行儀,如律僧一般嚴格,故有「志在西方,行在梵網。」在自傳中說:「斷肉食、絕婬欲」。作偈曰:「我身爾身,爾肉我肉,大德曰生,與爾並育。」

彭二林之行願,於此可見矣。其夫人亦茹素不葷食,其二女均讀大乘經典。他常在蘇州文星閣閉關靜修。乾隆四十九年(一七八四),他父親啟豐死後,即到文星閣中屏居,專事著述念佛。其為亡父追善菩提,建念佛道場。曾誦華嚴經十部、阿彌陀經一千部、金剛經一千部、念佛一千萬聲。願以此功德,奉獻父親為往生淨土之業因。其孝敬父母於茲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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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他的學識淵博,不特精通陸王之學。又精佛學,所以他所編的「居士傳」及其他諸書,不僅融會儒釋思想,而對佛教各宗思想,亦有特別發揮。就中以融會儒釋之閡者,則有「一乘決疑論」一卷;以釋禪淨之諍者,則有「華嚴念佛三昧論」一卷。曾以此二論奉獻北方專弘淨土之徹悟禪師,請其決擇詳審,並獲徹悟禪師稱讚,謂:「念佛決疑兩論皆發前人之所未發。」(見夢東禪師遺集卷中六二頁)另有「居士傳」五十六卷、「善女人傳」二卷、「淨土聖賢錄」九卷,隨機接引,世多傳誦。「念佛警策」二卷,「重訂四方公據」二卷,以及「無量壽經起信論」三卷、「觀無量壽佛經約論」一卷、「阿彌陀經約論」一卷,這都是屬於闡揚淨土宗的宏論。迄今仍為學佛法的人傳誦不絕。其於淨土教義闡微,貢獻殊偉。嘉慶元年(一七九六)示寂。時年五十七。其於佛法領悟之深,殆為當時知名人士所欽仰。以彭二林為中心之居士佛教若龔自珍、魏源、俞樾等公羊學派之碩儒,實開中國佛教近代史上居士佛教之盛況(註四)。其對清廷反抗意識,亦多寓於其著作中。

(二)楊文會號仁山,安徽石埭人。

一、其生於清道光十七年丁酉十一月十六日(一八三七—一九一一)。少年長於文學。初於病中,因讀「大乘起信論」,乃於佛法發生信心。及閱金剛經、楞嚴經、領悟漸深,遂決心研究佛法,歸心淨土法門。同治四年(一八六五),初至南京,適洪楊戰亂之後,江南佛教文物遭燬殆盡,到處搜索佛經不得。同治五年(一八六六),乃發心刻書本藏經,俾廣流通。手草章程,得同志十餘人分任勸募。楊氏就金陵差次,擘劃刻經事,日則措理公事,夜則潛心佛學,校勘刻印而外,或誦經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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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或靜坐作觀,往往至漏盡就寢。及至同治十二年(一八七三),乃屏絕世事,家居讀書,專究佛乘。光緒四年(一八七八),曾紀澤出使歐洲,應徵隨赴英法,考察西歐政教事業,精研天文、顯微等學。製有天地球圖、併輿圖尺,以備繪圖之需。但期滿假歸,辭不受獎,仍以刻經為事。光緒八年(一八八二),至蘇州元墓山香雪海,覓得藏經版。光緒十二年(一八八五),又隨劉芝田出使英法,考察英國政治,製造諸學,深知列強立國之原。在英結識日人南條文雄。(詳後)時居士已五十有三,嘗語人曰:「斯世競爭,無非學問。歐洲各國政教工商,莫不有學,吾國倣效西法,不從切實處入手,乃徒襲其皮毛。方今上下相蒙,人各自私自利,欲興國,其可得乎?」復以世事人心,愈趨愈下,誓不復與政界往還。因得南氏協助,遂從日本搜得我國隋唐古德逸書,多達三百餘種,內多為國內研究佛學者所崇尚。就中天台章疏為最多。光緒二十年(一八九四),先與英人李提摩太譯「大乘起信論」。(按李提摩太譯起信論,頗有援佛入耶之嫌,乃至執筆時,仍以私見穿鑿其間,故所譯不足以為範本)光緒二十一年(一八九五)又與錫蘭人摩訶波羅居士會晤於上海,相約復興五印度佛教,志甚懇切。自此居士於佛法志趣更大,提倡僧學。光緒二十三年(一八九七)於金陵城北延齡巷,設立金陵刻經處。光緒二十三年就刻經處,開辦佛教學堂,曰祇洹精舍,招集緇素青年十數人,就讀其間,嗣以經費不足,不二年停辦。復於宣統二年(一九一○)設立佛學研究會,仍由居士領導。居士致力於佛教,經其刻成經典,至百餘萬卷,印刷佛像至千餘萬張。其對中國近代佛教經典整理,貢獻殊大。著有「大宗地玄文本論」四卷,與「陰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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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經」、「南華經」等註,以及「戒律發隱」、「十宗略說」、「佛教初學課本」諸書,及未定稿若干卷。他的著作全集,名曰「楊仁山居士遺著」,共十冊。宣統二年(一九一一)逝世,壽七十有五。(註五)

二、結識日人南條文雄楊仁老在近代中國佛教史上,其所以榮居中興佛教崇高的地位,一以悲智雙運、慧解超人,弘道心殷:二以受日本南條文雄博士啟發與協助,從日本搜得中國古德遺帙著疏一千餘冊,三百餘部,上自梁隋,下至唐宋,以及日本著述。復興錫蘭磨訶波羅居士相約復興印度佛教,因而發願成立金陵刻經處,專事刻經,及創辦祇洹精舍,培育弘法人才,以完成其中興佛教大業。

南條文雄於一八七六年,到英國留學,初入牛津大學,專究梵文,並致力抄寫「翻譯名義集」及「佛所行讚」等梵文原典。至一八八○年,他校訂梵文「阿彌陀經」,並與米勒教授英譯。他在牛津先後校訂「金剛般若經」、「無量壽經」,及「阿彌陀經」、「般若心經」,以及「尊勝陀羅尼」的原文。由他與米勒名義共同出版。並收入「牛津逸書」第一輯一、二、三卷中。不僅如此,他又編了一部「大明三藏聖教目錄」(通稱南條目錄),由牛津大學出版。此為介紹漢譯三藏佛典給西方學界研究。自此,西方學者對漢譯佛典研究興趣,更形增高。由於他的學績優秀,便受到牛津大學重視,乃頒予文學碩士學位。

楊仁老於一八七八年,曾紀澤出使歐洲,隨赴英法,在英結識南條文雄,於是二人訂交,自此彼此書信往來,不下數十通(載「等不等觀雜錄」二十八通)。今擇其要者,申述之:

(甲)明治維新以後,日本佛教僧侶,因接受西洋教學,而赴英倫,專攻梵文,不乏其人。笠原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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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南條文雄、村上專精、高楠順次郎等,皆為明治時期留學英倫著名者。楊仁老結識南條文雄後,悲智大開,不特欲廣求唐宋古德失落著疏,以復興中國佛教。並欲弘揚於泰西諸國,由於言語不通,無從啟發,同時亦不知大乘經論流傳印度者,尚存幾部。「上人(南條)當能洞悉底蘊,敬懇詳細見示為幸。」(見等不等觀雜錄七)。未幾,即獲南條文雄答覆謂:「現在所講三藏教典,與彼羅什玄奘等之原本無異。其中佛經梵文,別存一體……大乘經論,尚流傳印度東北尼波羅者,其數頗多。晚近印度及泰西學士,得其寫本,刊行布世者,已有數部。弟等曾得唐日照所譯大方廣大莊嚴經之梵文。此其一也。小乘三藏教典,今尚存於錫蘭島,其文則所謂巴利語者,而非大乘教典之梵文之類也。唐僧智廣著悉曇記,其梵字即尼波羅文字也。」(見同上)楊仁老不以獲得大乘經典原典梵文為滿足,並欲進一步學習梵文,「上人功課之暇,若能將印度字母譜寫出一紙,以英文配其音,以漢文註其法,俾弟亦得稍知崕略,則感荷無涯矣。」(見同上)楊仁老如此好學,可謂近乎勇矣。楊仁老曾於北平覓得梵文字母譜一卷,身心語一部,均係番經式樣,贈予南條文雄,因不解其內容,請其示之。據南條文雄復書謂:「今貴贈梵文身字一卷,佛說佛母寶德藏般若波羅密經之原本也,此經趙宋法賢所譯,在明藏臨字函。語字一卷,題曰聖文殊師利說,未見其漢譯;心字一卷,普賢行願讚之原本也,此唐不空所譯,在明藏唱字函。弟往年在英國借覽金剛經及行願讚之梵文,於露西亞國聖彼得堡房大學,其式樣實與貴贈同。」(見同上)於此可知南條文雄學識淵博。而楊仁老更感其示知大意,始知喇嘛所誦之經,均係西藏唐古忒文字,非梵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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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楊仁老既獲知大乘經論,流傳印度東北尼波羅者,其數不少。曾請教南條文雄大乘起信論梵文原典存在與否,據南條文雄謂:「大乘起信論梵文,唐代以後,即不傳於世矣。」後以「無量壽經」之梵文、「阿彌陀經」之梵文、「大雲請雨經」之梵文,梵文般若心經及尊勝陀羅尼合本,英譯「明藏目錄」,及梵文「法華集名數經」,贈予楊仁老。楊仁老除表示甚深感謝以外,既不獲大乘起信論梵文本,並與其相約,據梁譯翻成英文,或作為歐人入道之勝緣也。故請註釋梵文字母,附以漢文。南條文雄覆函謂:「貴囑阿彌陀經梵漢羅馬文字合璧,昨來總得閒暇,草草卒業。茲將稿本寄上。梵字上所附漢字直譯,與彼隋達摩笈多譯金剛能斷般若波羅密經一般。唯譯一二梵語而已……要之,梵語文法,固與拉丁希臘獨逸語等文法一樣。如名詞、動詞、代名詞、形容詞,皆依語尾變化,轉其意義。其中梵語名詞、代名詞、形容詞,各有男女中三性之別。每性各有單、兩、複三數之別,而每數各有八格,曰體主、目的、器械、附與、奪去、物主、居處、稱呼,是為體、業、具、為、從、屬、於、呼、之八轉聲。玄奘門下慈恩窺基唯識樞要中,三性各舉一例。略示其梗概。」(見同上)於此可知其梵文修養之程度矣。

(丙)楊仁老曾欲親赴扶桑,尋求中國唐宋遺帙著疏。初以語言不通受阻,再欲東渡,又以身體衰弱,艱於舉步,只有改用書信。開列欲購章疏多種,就中以大乘起信論義記(唐法藏)、觀無量壽佛經疏(宋元照)、大乘密嚴疏三卷(唐法藏)、貞元新譯華嚴經疏十卷(唐澄觀述)、楞伽經疏七卷(唐法藏)、華嚴行願品疏、華嚴搜玄記、勝鬘經述記寫本,不惜以重價求得。又從日本購得圓覺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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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鈔二十六卷(唐宗密述)及古本經疏,均經其刻版流通,並以之贈送南條文雄及日本友人,以達到兩國文化交流之目的。

彭楊二氏,係清季乾光年間,研究佛學成績最卓越者。他二人對於日後佛教啟發很大。彭二林專弘淨土,但其影響不及楊仁老,因楊氏不特悲智雙運,且對佛法多有建樹。一、創辦祇洹精舍,培育僧才。二、創立金陵刻經處,專事刻經。三、從日本搜購唐宋古德遺帙著疏。四、與摩訶波羅共約復興印度佛教。其志願恢宏,影響之大,實非二林居士所可及。允為佛教中興之偉人,亦未嘗不可!

當時先於楊仁老發心刻經者,則為楊州儒學廩生祝鷄仙苑修士,千花佛戒弟子鄭學川,字書海,並受菩薩戒,法名澄德,未幾出家,法名妙空子。創江北刻經處于揚州東鄉磚橋鷄園。鄭氏生於道光五年(一八二五),終於光緒六年(一八八○),世壽五十有五。鄭氏由儒入佛,又由佛入仙,故有佛中之儒之說。其所著「樓閣叢書」,始筆於咸豐兵劫,絕筆於庚辰圓寂(光緒六年)。成三十餘種。唯其思想非常駁雜,雖以融會儒、釋、道三家為主,但其所說,近於似是而非。其佛學的慧解,固遠不及彭楊二氏。其著述內容道教思想成分居多,對其所說,實難以捉摸。即所刻之佛經,亦遠不及金陵刻經處版本精粹。其本身著作對日後並無多大之影響。(註六)

註一:「章氏叢書」

註二:拙著:「中印佛教交通史」四二二頁。

註三:見「同前」

註四:「見一行居士集」。

註五:見「楊仁山居士集」。

註六:見「等不等觀雜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