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緇眾研究佛學之成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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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釋大定與釋冶開

佛法僧三寳,僧寳居其一。如來正法眼藏囑付羅漢僧,或從心地發明、或從耳根領會,或依文字般若,索隱闡微,妙觀察智處處靈通,其來路雖殊,但其入門則一。明清以來,名僧間出,其宗風道行,神通辯才,無不彪炳一時;大定、冶開等尊宿,殆為最顯著者,向上一著,端賴提示。

一、釋大定

釋大定,字密源,俗姓鄧,湖北黃陂人,父學cwdc0174101file system no this image,母蔡氏,生於清道光三年(一八二三),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六)八月圓寂,世壽八十三,僧臘五十有五,坐夏五十二載。

師從幼素食,依隋州仁聖寺本分剃度,同參大千。師為沙彌時,即精進勇猛參學,脇不佔席。咸豐五年,師年三十二,完具足戒,遭逢寇亂,三次為賊所虜,皆以因緣得脫賊難。避兵年餘,居徙無常。後入蜀至寳光寺,參妙香緣不契。乃循歷終南五台、九華、普陀、維揚之高旻,毘陵之天寧,最後至金山參觀心慧,令參「念佛是誰」遂有省。師本名大頂,觀問其名時,聆音未悉,誤為大定。乃曰:「一定多少時?」對曰:「不墮諸數。」觀笑曰:「可謂大定矣。」自此始更名大定,久之命為領袖。同治十三年(一八七四),觀心示寂。大定早回湖北,居歸元寺,於是迎師回金山,初不談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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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其至丈室,首座惟請繼方丈,堅辭不允。惟偕眾僧環跪不起,師不得已始許繼任方丈,時年五十一。任職僅二年,即行退席,仍禪誦不倦。雖屆年邁,猶不假給侍,親自縫洗,或略失威儀,即跪在佛前痛自責備,學者見之,為之感泣。室中唯一禪床,不臥常坐。一日如彈指頃,尚言恐有走漏,愧對古人多矣。其真參如此,早為諸方耆宿所贊歎!光緒二十九年(一九○三),年已八十。自請開壇,弘傳戒法。乞戒弟子五百餘人,盛極一時。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六),偶感不適,即迎醫診治,師笑曰:「我本無疾,何用藥為?」猶亢坐自若,時有五戒弟子高居士者,卻告假他往,師曰:勿去!恐汝回時,已不及見,咸以為戲言。即至八月三日,有請益者初不答應。衰懇再三,乃厲聲曰:「汝真欲參禪,祇須到底毋懈,若中道而退,前功盡棄!」言詞痛切,聞者墮淚。明日五鼓,呼侍者扶起端坐,至日午頭稍低側,或呼曰:「老宿平時脊樑如鐵,今何乃爾?」師聞即舉頭,泊然而寂。時光緒三十二年八月某日也。荼毘火滅,遠見其而目如常,儼然入定,近視則薪盡無餘,獲舍利無數,塔於五峯山之陽。其生平教人真參實悟,不貴口頭利滑,偶拈古人論說,皆得其要(註一)

金山宗風,賴以重振;大定以後,僅融通禪師一人而已!

二、釋冶開

釋冶開,名清鎔,江蘇揚州人,俗姓許,係江都望族,父名長華,母徐氏。生於清咸豐二年(一八五二),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冬月十日示寂,世壽七十有一,僧臘六十夏。

師出生佛化家庭,自幼多病,年十二(一八六三)奉親命出家,依鎮江九華山明真和尚出家。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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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受具足戒於泰縣祇樹寺隱開和尚。歷參杭州、普陀、天台諸名剎。清同治十年,至常州天寧寺時,定念任該寺方丈,門風峻肅,法席巍然。參叩者雖多,唯對師獨深器重,師亦矢心執侍。明年冬結七,值浴次,聞鄰坐同參互談七日間所得,自覺慚愧,不待浴竟,即濡足入堂跌坐,盡力排拶,誓以身殉,覺剎那間炷香遽燼,鳴罄下座,隨眾經行。覷定念佛是誰?不知身在何處,維那見其行不循軌,以香板擊之,觸身如在雲霧中忽聞霹靂,眼前黑暗,頓化光明,定念知其已開佛眼,遂授記莂。越年,定念圓寂,乃至金山,坐次,聞侍者捲簾,維那呼放下,乃應聲觸機,一名放下,功力更踰於前,從此大地平沉,融通無碍。嘗聞隔江人語歷歷,視瓜洲如在戶外。凡昔日讀經義隔閡,已洞然頓徹。展讀楞嚴法華,如從自己肝肺中流出,碍膺之物一旦盡釋矣。遂行脚入終南山結茅靜修,茅庵當山隘,始至遇虎,一念不動,虎屛息帖耳而去。自是虎每日必過庵,來去均三嘯,若相告語者然。旋移喇嘛洞。洞有怪,居者每為所祟,雖持咒禁制無益,或以此阻之,乃曰:「前之被祟者,正以持咒作法與之為敵耳。我心同太虛,無迎無拒。彼從拒我,我不拒彼,作祟與否,任之可也。」遂入居,三年了無怪異。將他遷之前夕,洞中砰然如千鈞重物,亟秉炬視,則見黑狐,光可鑑物。以師久離恐怖,且不以異類敵視,故於瀕行時,露形相送,其攝服魔獸類如此。師鍛鍊既深,動靜一致,至誠如此。唯以大乘法當自度度人,豈可枯坐窮山是務,於是仍回天寧,憶定念法乳恩深,天寧於兵燹後,殿舍迄未恢復舊觀,遂四出募化,遠至關外,卒償所願。後繼任天寧住持,遇學者入室,深錐痛刮,不稍寬假,獲益者眾。嘗謂:「具大慈悲者,方能以毒棒接人。」有日僧某,聞風叩訪,賦詩說偈,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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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經典語錄,下筆千萬言不盡,初不置答,待其纏擾既竟。突問:「離卻古人,何處是爾自己?試道一句!」某僧嗒焉若喪,旋侮悟流淚,禮謝而去。任中以其能力復興東效寺塔。退居後,又至靈隱建殿修像。並在上海玉佛寺創居士念佛會,接引滬上名流。手書數語,懸以開示,一時緇素雲集,法緣鼎盛,年近古稀,仍創佛教慈悲會,遠起北方賑惠災黎,受濟男女老幼相泣於道曰:「活我者,老和尚也。」民國九年春(一九二○),關擅法戒,四眾弟子,多至一千五百人,盛況空前。夏,偶感風疾,迄秋始愈,自此謝客,日唯誦華嚴經四卷。民十一年(一九二二),冬月十一日,舊疾復作,安詳自在,一無痛苦,至二十日午刻,瞑目跌坐而寂。面目如生,觀者日以數千人,無不感嘆膜拜(註二)

大定、冶開,乃清末民初宗門兩大巨擘。大定圓寂於光緒三十二年;冶開圓寂於民國十一年,後大定十六年。故大定對於民國時代佛教,雖無直接的影響,但其道範猶在。冶開民國二年,繼八指頭陀任中華佛教總會會長,領導全國緇素。冶開雖屬宗門長老,觀其傳法與月霞,應慈,惟寬,明鏡等,可謂慧眼識明珠,尤為難得。月老民國三年先於上海創辦「華嚴大學」,民國六年,又奉命分燈常熟興福寺,創辦「法界學院」入室弟子遍及大江南北。民國以來之僧教育,幾無一處不導源於此。追本窮源,冶老對僧教育,不無啟發之功,寓有不可思議之功德也。

第二節 釋法忍與釋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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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山法忍禪師,乃宗門大德,魁印為其入室弟子;一開南京赤山般若寺,一主南京毗盧寺;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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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南京佛門碩德,因身邊資料不足、僅能作扼要的敘述:

一、釋法忍

赤山法忍禪師,乃清末宗門四大尊宿之一。相傳天寧冶開威儀第一,寳華山聖祖戒行第一,金山大定禪定第一,赤山法忍智慧第一。法忍係北方人,大定任金山住持時,赤山為首座。初住金山,任西單參頭五年,不與人語,因有省悟,褲子破了自補。後宏法終南山,開建西河灘十方大茅蓬,內有冶開、智興、月朗、清蓮、道堅、青權,諸多學人共住一處。後以因緣不足,又回到南方,開南京素山般若寺。初建寺並無多人,挑石頭,行苦行,每年打七,一鍋飯,餓了就吃,無不力行參究。日夜精進勇猛,道風遠播,參學者日眾,大有人滿之患。此老不留著作,不記一語。不久有病,竟然流淚,諸多學人在跟前,遂問老人何以感傷?老人曰:「座下無人。」舉人曰:「我們不都在此?怎麼說無人呢?」老人曰:「這許多皆非我的人。」又問老人可有遺囑否?老人曰:

「世間豪華佛說盡,何需老僧重說法?我死不生西方去,一念兜率回娑婆。」

復道:「我死之後,不要念佛,只要念心經。」即於當夜九時圓寂,在座弟子們,無不悲傷。次日早晨南京各處,諸多皈依弟子,都見到老人。弟子曰:「師父這麼早,到那裹去?」老人曰:「有事,有事。」至午後就有人來通報眾弟子,說老人已於昨晚圓寂。眾弟子不信,同聲說道:「我們早晨還看見師父的!」

法忍禪師,禪定功夫如何?姑不必問,就以最後一著,就知道他是一位不平凡的人。所以天下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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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子,無不爭先恐後參究老人,求得一句半偈開示,就受用無盡。

二、釋魁印

釋顯文,字魁印,俗姓楊氏,湖南人,生於清咸豐六年(一八五六)。宣統元年(一九○九)圓寂於南京毗盧寺,得壽五十有三。

師賦性仁慈,自幼即不喜傷昆蟲。十一歲禮高明寺覺實披剃,弱冠受具足戒。每念出家人當求法聞道,何能稍逸?遂至溫陽紅螺山,晝夜精勤,誦華嚴、法華諸經,歷經六年,洞悉奧旨,復至九華、翠峯,開講說法,頓悟性海。旋赴南京赤山依法忍禪師,參究向上一著,偶逢石子擊足,忽驚呼有省,由是深窺堂奧,結習盡除。光緒二十八年(一九○二),結茅於廬山,專修禪定,脇不著席,幾出生死。劉觀察思訓,聞其道譽,迎請主持南京毗盧寺。

毗盧寺原屬小庵,洪楊以後,京中梵剎,遭燬殆盡。曾國藩平定叛亂,曾國荃首任兩江總督,駐鎮南京,官吏中多屬湘籍。住持湘僧海峯禪師,因得總府官吏資助,擴建為毘盧寺,遂成為京中名剎。自此歷任住持,多屬湘人,儼然為湘僧之根據地。師亦因湘籍關係,得主持該寺,而有此殊勝因緣。戊戌變法以後,新學方行,各方倡議廟產興學,多將僧寺改為學校。毘盧寺殿宇,早被佔據,神像遷移,蒙諸污穢。師主持後,正感憂慮,不知何以維護?未幾,江南官吏,公讌至寺,或詢法要,或叩禪機,師隨機說法。莫不欽崇。遂乘機向諸官吏請求:「學徒蕭張,佛地弗宣,慘雨凄風,目水忍覩。非賴大德,莫由保持。」諸公皆為動容,合詞以請制府魏公光燾,竟如其議,別建學堂,寺復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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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龕神貌,更極莊嚴。」(註三)

該寺得恢復舊觀,全賴官府中湘籍同鄉關係,自此,師大闡宗風,春夏演講,秋冬參究,發明心地,時或宏戒。一朝食眾,多達數百人。而僧糧不敷,前後制府若周公馥、瑞公方,多有補助,故無竭乏!

宣統元年,邀請諦閑法師宣講梵網戒心地品,方與諦閑法師辯論法義,是年十二月忽示微疾,侍者清池叩問後事師曰:「心願身中主,意隱兩家賓,火後一堆骨,且休認為真。」隨說偈曰:「參透人間世事禪,半如雲影半如烟;有時得便東風便,直向山頭駕鐵船。」言訖而寂,師有語錄一卷,遺留於世。(註四)

師圓寂後,因乏法嗣,諦閑法師適在寺中講經,眾請其繼任住持。未幾,湘僧八指頭陀竟出面干涉,以該寺係湘人所建,外籍僧侶不得出任住持,諦閑法師因而被迫辭職。佛法既無國界,僧寺焉有省籍之分?因此,引起諸方物議,認為奇談,傳說甚久。唯八指頭陀及諦閑法師傳記,對此傳說,都未有著錄。今據該寺關係人之文集所載。(註五)民國元年冬天八指頭陀圓寂北京時,北京覺先首先傳出係諦閑法師毒死!因二人有一段不愉快的事於前,故有此傳說,是否屬實尚待考證。

宣統二年,江蘇省辦僧師範學校,由是聘任諦閑法師出任校長,兼監督職務,武昌起義,即告停辦!

南京為六朝佛教勝地,所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烟雨中」,其盛況可見。歷代多出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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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金陵梵剎誌)。民國以來,毘盧寺瑞生老法師,學宗天台;普照寺渡厄老法師,金陵寺映徹大師,專弘淨土,戒品清淨,多係京中第一流尊宿。

法忍、與魁印對向上一著,都曾有過人處,三十夜到來認識回家路,不費買路錢!

第三節 釋妙華與釋明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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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華與明印,乃係湖南省籍,兩位都是真參實學,其於向上一著,有過人處,只是未為外人所知耳。

一、釋妙華

妙華,諱皓月,字仁參,胡南長沙人,俗姓張,生於道光十年(一八三○),歿於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六)三月初四日,世壽七十有八。

師生時,室有異光,及長七歲蒙讀,十齡隨家返梓,喜遊寺廟,一日路遇智人教令念佛,並曰:「宜早出家,」說已不見。回舉告母,賴氏駭然而告之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正信出家,童真入道,成佛有餘矣。」師年十四,遂投壽一長老祝髮,寳華具戒,精進持律,念佛特慇。十七歲時行脚參方,朝拜四大名山,徧參明眼知識。庚戌間父母西歸後,居高旻寺,精猛參究「念佛是誰?」二十餘年未稍懈怠。至同治九年七月,常住舉師要職,師方移住金山,是冬七期圓滿日考功夫。師聞堂頭舉古語至「刼前運步,世外橫身,妙契不可意到,真證不可言傳」四句,師忽頓寂人法俱空,大汗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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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碍淨盡,及至香板臨身,驀然大悟!心光獨露,歷歷分明。堂頭問曰:「如何是世外橫身一句?通個消息來!」師即出位,右遶一匝。堂頭曰:「道!道!」師曰:「虛空吞皓月,靜夜嚼寒冰。」曰:「妙契不可意到,汝作麼生會?」師曰:「意到不契,契則非意!」曰:「念佛是誰?」師曰:「待月落後與和尚見面!」曰「皓月當空,正好見面,何待月落?」師曰:「和尚見面月落多時!」堂頭忽然大聲曰:「會也會也」!」解七後請師要職,師即遯去!次年十月始回長沙鐵爐寺,是冬壽老示寂。師次年春開辦念佛堂,每日四眾念佛,遠近皈依者千七百眾。同治十三年師齡四十又五,脇不至席,長坐一龕,至光緒四年中秋,夜身放光明!數月已來人罕知之,其徒復荃夜覩師光,駭然禮拜,次早問之,師唯一喝!荃當有省.更加精進。一日荃問曰:「如何是正法眼,湼槃妙心?」師曰:「待汝通消息來,即向汝道!」復荃如是疑情大發,師亦三年不與說,一日師知機緣已熟,乃曰:「古人一喝,海晏河清,把定世界,函蓋乾坤,如何是向上一路,千聖不傳?速道速道!」荃擬道,師便打(香板)!至第三次受打,荃忽大悟!點頭一笑!師問:「見個什麼道理?」荃曰;「無位真人面門出入。」師曰:「通身明月皓,頓棒骨毛寒!」荃曰:「粉碎虛空焚海角,豁開明眼見豐干。」師曰:「今日方知吾不騙汝。」荃曰:「問後還有事否?」師曰:「吃飯披衣!」曰:「豈無方便?」師曰:「方便有餘。」復荃禮謝。一日嶽峯、海印、道香三位大德同造請益,纔禮拜,師曰:「五體投地禮驚天!」三位疑曰:「老和尚莫有他心通乎?」師曰:「不知!」如是三位同聲懺悔,曰:「特來請益。」師曰:「無法可說。」峯曰:「豈無方便?」師曰:「是名說法。」海印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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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如何是了取無生!」師曰:「門外漢!」曰:「如何入門?」師曰:「古人道:從門入者,不是家珍,體即無生,何更了取?」海印即倒地三拜,會斯意旨!道香問:「如何是直指人心,是性成佛?」師曰:「頭上安頭!」疑曰:「如何即是?」師曰;「見者是誰?」曰:「豈非自性?」師曰:「懸崖措手,自肯承當者乎?」曰:「莫是見者即佛耶?」師曰:「古人道: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三千里外,逢人始得。」道香言下頓悟!海峯疑問:「逢個什麼人?」師即打峯三香板!峯當有省!如是三位從此機鋒捷銳,無人奈何!禮謝辭去。時有蕭翰林榮爵(慧榮)閱藏有年,一夕夢見肉身菩薩說法!後與汪國忠(慧忠)同遊戲爐寺,見師如故、全與夢中所覩者同、虔誠禮拜已、問曰;「如何是千聖同妙?」師曰:「果然失照!」曰:「此語何來?」曰:「問翰林。」蕭自知有過、禮謝懺悔、再問:「心即是佛耶?」師曰;「止小兒哭。」曰:「止後如何?」曰:「非心非佛。」曰:「如何同妙?」師曰:「隨方就圓、函蓋相應、病愈藥除、妙絕凡聖!」曰:「萬法貫通時如何?」師曰:「出、不合轍。」曰:「如何即合?」曰:「破蕩家產、斷絕命根!」蕭即省悟!汪問:「師唱誰家曲?」師曰:「初騎馬、次步行。」曰:「如是斷命根?」師曰:「心言路絕!」問:「古有呵佛罵祖者、豈無罪過?」師曰:「明眼人前不得錯舉、豈肯撥無因果?佛祖是誰?將罪過來!」如是、汪似蚊子遇鐵牛無開口處!寂寂長久!師呵曰:「這個不是!又是甚麼?」汪當下微悟!是時蕭、汪禮謝同請皈依。郭函齋(慧函)、精研內典有年、專心念佛二十餘載、一日相率訪師、有懷疑未吐之處、師即先鋒揭破!函齋驚省!知師契悟異常、懺悔謝曰:「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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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情未斷!今蒙慈示、洗我留碍、嗣後不敢再疑老和尚了、但有一問;黃蘖之棒、臨濟之喝、是否能超凡入聖,了生成佛?」師即震威一喝、問曰:「聞耶?」曰:「問。」長久又問:「聞耶?」曰:「不聞。」師曰:「喝已聲消故不聞。當喝之時,有非是有、因無故有、不聞之時、無非是無、因有故無;即有即無,已入聖道。此喝不作一喝用、有無不及、情解俱忘。道有則纖塵不立、道無則橫徧十方、不生不滅、非佛而何?即此一喝,能入百千萬憶萬、百千萬憶喝能入此一喝、是故入聖有餘!」如是函齋省悟!再問:「一喝之中能具十方虛室、宇宙有乎?」師曰:「此之一喝具足百千三昧,無量法門,何況十方虛空宇宙萬有而不具乎?」如是函齋拜謝,即請授皈依。師有法語一卷,言簡義豐,剖析毫芒,應機而說、早已流通行世。(註六)

二、釋明印

釋明印,諱普徹,湖南湘陰縣人,俗姓周,生於清道光二十一年(一八四一),示寂於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十一月初四日。師有宿慧,十餘歲時,見僧路過,即合掌念「阿彌陀佛」,僧笑曰:「善哉明印,念佛生西!」因此常常念佛。夢中見佛多次,即有出家之意;但念母恩未報、不忍遠離。光緒二年丙子,師年三十有六,慈母棄世後,遂投衡陽羅漢寺不窮上人祝髮,具足戒後專修淨土,兼習止觀,以定其心,嗣朝四大名山及雲南雞足山,遍參海內善知識,路遇妙華老人,邀住楊州高旻寺六年,矢志念參兼舉,匿光潛彩,人罕知之。一日休淋,與諸道友經行江濱,見一居士問僧曰:「大德,持珠作麼?」曰:「念佛」,「佛念甚麼?」僧不能對。又問:「大德,有心念耶?無心念耶?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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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念,即心念不正!若無心念,即落無記!如何成念?若能念而無念,無念而念,斯為實相念佛,入佛知見!」僧無對答,嘆以啞羊!師因問曰:「居士姓什麼?」曰:「姓黎」。又問:「父母未生時姓什麼?」居士愕然不能對。即頂禮謝曰:「師真善知識也!」此後數日黎奉白米二十石詣寺,師曰:「轉交常住供眾。」一日常住舉師要職,師遂辭返湖南溈山寺,屏絕諸緣,二六時中,念參精進,果然,小悟十餘次。一夕禮佛次,因踰拜櫈跌倒於地,忽然全身飛汗如雨!師自覺有涼水灌入頂門,身心清冷,留碍頓空,良久始覺,突然大徹,悟無生忍,旋執筆疾書曰:「獨蹋大方如古鏡,本自無門解脫門:吾家寶藏如來藏,一月三身末句親!」

師,出身竹工,不識文字,由是博通經教,善說法要。光緒二十六年庚子,移錫長沙白沙山,就落氣亭傍結茅為庵以居之,日夜加工念佛,一定數日,或數十日者,成為常事,野獸皈依者眾。落氣亭者。實全城乞丐死亡施殯之處,雨陰月闇,鳥啼狐鳴,使人毛骨寒聳!暮絕行人!師夷然安居之。時有瀏陽劉伯遠、劉仲邁兄弟,皆慧業文人,精研內典有年,一日相率訪師,師時剖析毫芒,機鋒捷銳,有時懷疑未吐者,師先登其端,陳義之高,逈出常想。二劉倒地拜謝曰:「師之他心通乎?」師笑曰:「巧合耳。」從此名聞益振,皈依者數以萬計。民十四年,蒙古白普仁喇嘛(雍和宮主持)入湘傳法,一時名人高士,望塵膜拜者眾,白泰然受之。不假辭色。一日白忽乘車,至小茅蓬禮師三拜。左右相顧失色,茫然不知所措,白告之曰:「尊者果位之阿羅漢也,安敢不拜?」師戒德精嚴,冬夏一衲,不飾絹縐,不乘車輿,貴賤一目,折攝兼舉,棒喝機宜,念佛參禪,教人方便,常先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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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學人之心思。客至,不款茶,不設坐,不作世俗寒喧,長年一龕,寂然不臥。列石數方。瞻禮叩問者坐之。師開辦念佛堂、蓮社、正信會,創設佛經流通處等有年。一心念佛發願往生,及廣施財、法普攝人,迄今猶盛行之。

師一日命徒海光,將大衣取來搭之,即令徒去,徒未審其故。俄而有客僧入,謂寶生和尚在門外,三拜而去。一日命徒海煊將鉢取來。師指池邊取水,內有靈鰍一條。長約三寸,師與說法皈依畢,送入大河流去,當時水漲三尺,諸人怪之!徒問其故,答曰:「聖龍也。」一日,瀏北喻兆元造庵請益,心懷恐怖,師一見面,打三香板,兆元當時不特恐怖全消,而且回憶誤殺之罪過,向師及眾發露懺悔!師與授三皈五戒,賜名海元,自後不復受任,專學念參兼學。據元自曰:「首先皈依妙華先師苦功七載之久,方破本參,心無妄念,狂心既歇,得見真人」。其後在瀏陽大弘禪道。師於民十五年二月間,領導居士數十人,恭朝普陀。九華山已,迴至漢口,師忽失踪。寧鄉陳基武,好訟心勇,未讀書,人稱其為瞎眼光棍,因犯匪嫌禁於省嶽,不日斃死,師念其祖父皈依,故自漢口急回救命。首到監嶽前與眾說法畢,同念觀世音菩薩聖號,交涉兩天之久,獄中三十餘人,一同保出,帶回小茅蓬,與授三皈五戒已,日夜念佛,眾人居數日散去。基武法名海基,發願出家,上林具戒,後住溈山,親朋謝絕,精進念佛參禪,脇不至席。一日,師忽又失踪,未知何往,至第三日從嶽麓回來,問之不答。逾數日,麓山寺僧某詣庵請益,謂師於寺後古殘塔上坐了三晝夜。又逾數月,一日,滂沱大雨,眾見有龍出塔入河,水漲數尺。後來師說法時,談及麓山毒龍皈依事,龍遵善出救命萬千,才知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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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密顯神通,不可思議。

一日,名人智士詣庵請益者眾,陶廣南(海光)問:「參禪悟道得無生定,是否無生法忍?」師曰:「無生即漏盡,無心即無,無妄即無真」不亂即定。心無一物,識心盡謝,故曰無心。謝絕有心,分別,散動,名無心定,無生即湼槃真理,既無生有何滅?無生理智破生滅煩惱,一切諸法悉皆空寂,故即無生;諸法本自不生,是故不滅。即生滅、亦非生滅,無生滅,不碍生滅。無生法者,遠離生滅的實相理體,真智安住不動,即是無生法忍;微細諸法不可得。」明師尋常說法甚多,靈異不少,盡人所知者,故不具述。(註七)禪師生前無著述,唯手錄「無盡燈」一書,「羅列佛祖法語都二百則,皆明闡禪理,罕及機鋒。大開無門之門,宏演無說之說,語語直指人心,字字導歸聖城。洵宗門之秘鑰,見性之妙指也」。(鄧翔海序)。四十六年台灣曾影印流通。

綜觀二師生前,隨機說法,普度眾生。佛法廣大,眾生無邊,處處有聖賢,時時轉法輪,只以眾生業重,因緣未熟,未為遠道所聞耳。末法時代,潛居深山,或於海邊,持一句話頭,歷參數十寒暑,頗不乏人,二師殆為其中之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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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釋月霞與釋諦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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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因受時代思想啟發,首先起來倡辦僧教育者,則為月霞與諦閑兩法師。月霞諦閑曾於清末先後担任南京僧師範學堂學監。辛亥起義,月霞避寓滬上,狄楚卿居士邀請為各報主筆,宣講佛法,繼至哈同花園,開講華嚴等經。哈同夫人以在家婦女身份,請其開辦華嚴大學,培育僧材,初分預科三年,正科三年,預科完畢,正科開始未久,因異教徒從中破壞。全班師僧遂遷移杭州。繼讀三年結業。其學習華嚴教者,先後達三百餘人,華嚴奧義,由斯昌明!

一、釋月霞

一、釋月霞,名顯珠,湖北黃岡人,俗姓胡,世耕讀。生於清咸豐七年(一八五七),十七歲於南京大鐘寺依參老,次年,即於九華山受具足戒。自此參學金山、天寧、高旻諸大宗門,後於終南山結茅靜修,蘇軍門鎮守長安,每入終南請益,得其布施軍田二百畝,交終南山數十茅蓬僧人墾殖,實行百丈清規,一面挑鋤,一面耕自心田,先後開墾六年,均成熟田。三十二歲,親近河南太白山頂了塵和尚習禪,三年如一日,聽講維摩經,悟入不二法門,深得了塵讚許。年三十四,又參究南京赤山老人,留充茶頭一年,其後二年,隨赤山講楞伽經於湖北歸元寺,代座弘揚,盛極一時。翌年,至安徽翠峯茅蓬,約高旻首座普照和尚及北京印魁法師,結界打禪七。嗣後三年,任講八十華嚴。四十一歲後。周遊全國各地,隨處宣揚大小乘經,大江南北尤稱道之。年四十三,於安慶迎江寺,創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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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僧佛教會,招生授學,三年圓滿。年四十六,出國考察各國佛教,由日本而南洋、而印度、而西歐,游方說法者三年。清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八),年四十五歲,與明鏡、惟寬、月霞、應慈四人同受天寧寺冶開和尚記莂。年五十一,因端午橋、楊仁山及清道人之推薦,担任江蘇省僧教育副會長。主持江蘇省僧師範學堂。五十四歲,正在洪山講楞嚴、圓覺、楞伽諸經,適武昌起義,黎元洪責令帶僧兵。遂借出洋名義赴上海,受時報狄楚卿居士招待,在上海參與出版佛學叢報,由其推薦入住哈同花園。當時,康有為寓上海,正敦促羅迦陵(哈同夫人)居士弘揚佛法,開辦華嚴大學,招生六十名,分預科三年,正科亦三年,方克畢業。並於園中新建禪堂、講堂。每日坐禪,講授大小乘經論,詎意預科甫告畢業,而有異教徒從中破壞。康南海議,率全體師生移於杭州海潮寺。就其舊有之禪堂、法堂,續辦正科三年,於是六十學子,遂得卒業。中間嘗應孫毓筠之請,赴北京講楞嚴經,因反對洪憲帝制,幾遭橫禍,遂悄然南歸。師年六十,先赴漢口,講楞嚴,後至磐山講法華,及一乘教義章等以自壽。是年夏,奉冶開和尚命分燈常熟寺,開辦法界學苑。七月初一日陞座,十月三日入寂於杭州西湖玉泉寺。錢業奉骨灰於興福寺內之師子口,時在民國六年(一九一七),世壽六十。(佛教文化,民國高僧傳)

月霞法師,生平宗教並進,所謂無一日不坐香,無一年不打七。他保持千餘萬年叢林教育的風規。所辦學院,無論預科、正科,每日升大座一次,小座抽簽復講一次,不違佛制。月老遺著,則有「維摩詰經講義」、「楞嚴經講義」未及完成,中途而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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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知月霞法師,是一位宗說兼通的大德,不獨於全國各地弘揚大乘經典,並遊化日本,及西歐各國,弘揚聖教,實為清末民初海外弘法演教之最早者。

二、釋諦閑

釋諦閑,名古虛,號卓三,浙江黃巖人,俗姓朱,生於清咸豐八年(一八五八年)正月初六日,終於民國二十一年(一九三二)五月十九日,世壽七十有五。

諦師九歲,入讀私塾,即異常兒,賦性聰敏,不妄舉動,每見沙門,喜歡親近。年至十八,隨俗授室,自設藥店於浙江黃岩北門,兼理方脈,年滿二十,旋以妻亡子死,慈母亦見背,即遁俗入臨海縣白雲山,依成道師出家,二十四歲入天台國清寺受具足戒。二十六歲至平湖福臻寺敏曦老法師座下,聽講法華經,理解頓開。奉命充為侍者,潛究經典,頗有領會。光緒十年及十一年都在上海龍華寺,先聽曉柔法師講法華經,兼講偏座。次聽大海法師講楞嚴經,光緒十二年。復承迹瑞融祖,授記傳法,傳持天台教觀第四十二世,並囑永續法燄。莫作最後斷佛種人,師唯唯受教。

二十八歲升大座,先於杭州六通寺,開講法華經,某日講至舍利弗授記品,寂然入定,默不一語。逾時出定,則舌燦蓮花,辯才無碍。答難析疑,舒展自在。一生說法利人,其端肇此!先後掩關三次,專修禪觀。年四十六。首任永嘉頭陀寺住持。自此,歷任紹興戒珠寺、上海龍華寺、寧波觀宗寺住持,就中以觀宗寺開創觀宗學社。法緣最勝。自此諸方迎請講經傳道,座無虛席。法華、楞嚴、教觀、梵網、無所不講,每座聽講者,多至數千,法緣殊勝,嘆未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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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統二年,師於南京毘盧寺講楞嚴,江蘇省僧教育會創辦全省佛教,師範僧學堂。師繼月霞法師為校長兼監督。招集全省英俊篤實之僧徒,分班講解。是開我國佛教史上亘古未有之新紀元。民國元年,上海諸僧,在留雲寺創辦佛學社,講師主講,首演圓覺經,百法明門論、及相宗八要等,並編八識規矩頌講義,開列八識心所多寡之不同,及明造業善惡強弱之不一,分別皎然。是年即為迎任寧波觀宗寺住持,遂為中興觀宗之始祖。該寺創於宋元豐中,四明五世孫介然法師,至乾嘉間,重修殿宇,增建僧寮,方成獨立道場,自師受任住持,仰體四明大師遺志,以三觀為宗,說法為用,遂改稱觀宗講寺

民國四年,日人提出二十一條密約,就中要求加入傳教自由一條,分明欺中國佛教無傳教高僧,袁世凱不允其所請,僉議自興佛教,先從畿輔,創立第一大乘講經會,舉師為主講,飛電敦促。師年雖屆五十八,為維護國權,發揚大法故,振錫北上,開講楞嚴,自此名公巨卿,各國公使,蒙藏喇嘛,以及都人善信,莫不歡躍赴會,爭先恐後,無慮數十萬指,頌禱之聲,震動天地。大法東流,二千年來希有之盛事也。內務部長朱啟鈴擬訂寺廟管理條令,咨詢於師,而著為令。總統袁世凱頒贈匾名曰:「宏開南宗」。及闡揚台宗,飭令地方官,敬謹懸之寺中,以誌景仰。

民國七年,北京復設講經會,講師開講圓覺經,由徐文霨主持。師偕仁山、倓虛二師北上。既至北京,日則手撰講義,夜則登坐宣講。蔣繼喬、黃少希等,從旁記錄講義以外之語,即成「親聞記」。每日各為兼記,翌日呈師印正,師訝然曰:「余昨夕尚有爾許言說,實不知也。」(諦閑大師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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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二月殆畢,成圓覺講義數十萬言。圓覺經,乃師修身奉為日課,歷數十年之久,會出其心得,依天台家法而闡揚之,多發前人所未發。至扶剔迷妄,指導修途,懇切獨到之處,精心圓妙,非獨與圭峯疏鈔足以互相發明,即天台教觀,亦因之而益顯矣!

民國八年,因得葉恭綽、蒯壽樞二居士贊助,成立觀宗學舍,自任主講,羅致學僧,授以台宗大小諸部,由是人材蔚起,常惺、仁山、顯蔭、倓虛,戒塵、禪定、可端、根慧、妙真、持松等,皆為當年入學之僧青年,日後振鋒於大江南北各省,闡發玄妙,不下數十人。十七年改併為宏法研究社,承傳弗替。

民國十八年,師之門人倓虛於東北哈爾濱,創建極樂寺,就寺傳戒,請師為得戒和尚。時師年已七十有二。間關跋涉,不憚煩勞,及期登比丘壇,賡續一百餘壇,自下午四時昇座,至翌日上午十時圓滿,諸執事皆更番休息,兩阿闍黎,亦迭陸退席以疲乏不能支者,唯師趺坐壇中,歷十八小時有餘,端然不動,亦不飲食便利,見者無不肅然歎奇,而不知師之常住定中也。

民國二十年,應上海玉佛寺禮講,開講楞嚴經,高年瞿鑠,自春徂夏,凡四閱月,從未請人代座,一座二小時有餘,其精神可佩,誨人不倦,足當稱焉。民國甘一年五月十九日,師臨終猶索筆書偈曰:「我經念佛,淨土現前,真實受用,願各勉旃。」寫畢,安祥含笑,坐以而逝,面作金色,光潔瑩目,各界參觀者,不下數萬人,無不蕭然敬佩。

師在家弟子中,以蔣維喬(法名顯受)、徐文霨(法名顯瑞),最為著名,師之南北弘法事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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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幫助者極大。師之遺著,計有:

大佛頂首楞嚴經指昧疏一卷,大乘止觀述記。

圓覺經講義二卷,附親聞記,梁皇懺隨聞錄。

金剛經新疏一卷,普賢行願品輯要一卷,觀經疏鈔演義一卷。

始終心要解一卷,觀世音普門品講義一卷。

二玄略本一卷,念佛三昧寶王論義疏一卷。

水懺申疏一卷,八識規矩頌講義一卷。省庵發菩提心文講義錄要,念佛三昧寶王論義疏,教觀綱宗講記,諦公遺述語錄。

諦老圓寂時,其在家弟子蔣維喬頓首敬撰像贊曰:

「巍哉大師,乘願再來。行歸淨土,教演天台。建大法幢,作獅子吼。聲教廣被,暨于九省。作育僧材,芃芃椷樸。法乳分流,自南而北。化緣既盡,安祥坐逝。臨終寫偈,以勵後嗣。式瞻遺像,相好光明,高山仰止,垂範天人」!(見諦閑法師回憶錄)

由於月霞、諦閑兩位尊宿,適應時代要求,興學弘教,作育僧材,不唯使華嚴天台兩大綱宗,得振興於大江南北,而月老所領導之華嚴一系,以常熟興福寺為本山,日後得應慈、持松繼承,復有妙闊、了塵、慈舟等分支於武漢、西安;智光、常惺、靄亭等均主華嚴,實為民國以來興學演教主要之法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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諦老所領導之天台宗,以寧波觀宗寺為本山,日後由寶靜、靜權繼承,弘演於浙江天台山國清寺研究社,由倓虛分支於東北及青島湛山寺,仁山分演於蘇北高郵四弘學院,可端於揚州放生寺,妙真於蘇州靈巖山;不僅使天台宗賴以中興,即其他各宗,亦有扶衰起蔽之功。因此,月、諦二老,不獨為華嚴、天台中興祖師,允為倡導興學弘教培育僧材之始祖,亦不為過。

第五節 釋印光與釋應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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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佛學,不僅啟發吾人理智,並要培養吾人德行,因為,佛學理智與德行並重;理智與德行具備,始得稱為學佛者。而佛學究竟之來處,乃在吾人自身,不在經典中。所以古今大德,非以文字般若說不二法門,乃以嵩高德行,來表揚佛學微妙的真理。印光與應慈實是理智與德行具備的第一尊宿。

一、釋印光

師諱聖量,字印光,別號常慚愧僧。陝西郃陽縣人,俗姓趙氏,生於清咸豐十一年(一八六二)十二月十二日晨時,歿於民國二十八年(一九四○)十一月初四日,世壽八十,僧歷六十,越百日荼毘,異色舍利無數。大師應跡垂化數十年,蓮池以後,法化之廣,啟導之深,未有如師者。嘉言懿行,深入人心,堪稱萬世師表者,約有四端:

(一)平生事蹟 大師少治儒學,喜讀程朱,嘗以闢佛,幾遭雙目失明。既而猛省,披閱大乘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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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以至誠所感,目疾始癒。光緒七年,師年二十一,飄然至終南山,投蓮華洞道純長老出家,長老一苦行僧也。光緒八年,掛搭湖北竹溪蓮華寺,是年具戒於興安雙溪寺。爾後遯隱終南,住太乙岸,曉夕念佛,兼讀契經。,自是深入法海矣!十二年入紅螺山念佛,號繼廬山行者以明志。十三年朝五台,一肩雲水,仍返紅螺,尺香齋畔,追武夢東。十六年四月之北平龍泉寺司苦役,拾得行堂,髣髴似之。是年冬行脚東三省,白水黑水,一鉢長征。十七年返故都,住圓廣寺,孤雲野鶴,相對忘言。十九年化聞和尚入都乞藏經,請師南下,居普陀法雨寺;一衲之外,身無長物,普陀孤懸海中,師居山上,二六時中,唯念彌陀。兩度掩關,空諸色相,影不出山者二十年(註八)

師隱居普陀山,日誦大藏經,早夕念佛。本欲終老隱居,不求聞達於世人。民國元年,上海狄楚卿居士發行「佛學叢報」,徐蔚如,高鶴年二居士先後至訪,索其文稿刊登「佛學叢報」,署名常慚愧,於是師之名,驚聞海內外矣。師由儒入佛,道德文章,驚服當世。師之為文,不獨佛理清邃,即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五倫八德等儒門經世之道,不背於淨業三福者,亦必發揮盡致。文義典雅,所以紙貴洛陽,人爭請讀。由是而慕師道德,渴望列於門牆之善男信女,日益眾多,或航海梯山,而請求攝受,或鴻來雁往,而乞賜法名。此二十餘年來,皈依師座之人,實不可以數計。即依教奉行,吃素念佛精修淨業,得遂生西之士女,亦難枚舉。然則師之以文字攝化眾生,利益世間,有不可思義者矣。(註九)

(二)高風亮節 「佛學叢報」,雖刊登師文,署名常慚愧僧,人少知其名。永嘉周孟田昆季,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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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訪,見寮房門上書有念佛待死四字,知其中必有高人,叩關頂禮,始知即公,臨行頻囑勿張,致妨淨業。嗣於民十年後,在滬校印經書,各地聞風皈依者日必數起,且有函求訓示者,日或數十封,雖精神瞿鑠,從容應付,終覺打岔(註十),及日後掩關蘇州報恩寺,初猶不見客,既而四方緇素欽德仰風,前往日眾,始於關房迎客。每對眾開示,不問僧俗、老幼,貧富、貴賤,無一言不出自於肺腑,無一語不出於至誠懇切,愷切開道,說法不在談玄說妙,只在求真實受用。師於弘揚淨土外,尚有三大宗旨,即:不當住持,不收徒子,不登大座。蓋以守其清苦為本,佛門傳統的觀念,卻以真修實學淡泊為第一流。師雖名震遐邇,而克苦儉樸,素食布衣,一空色相,示人以老實修持之道。雖年居八十,洒掃洗滌,一如往昔。某年駐錫滬上太平寺,關烱之居士往訪,遍尋不著,師於天井中正在洗衣也。關請吃齋,師堅不允,再而三懇請,乃囑只需備高莊饅頭一盂及豆腐楂一盤而已。(註十一)如此儉樸,世所罕見。師生平繩墨自守,終其身,一切時,一切處,一切事,言行不苟,數十年如一日,道貌岸然。其入道之深,感化之眾,徹祖而後,唯大師一人而已!

(三)慈光普照 師熟通三藏,深入顯出,以念佛普利法門,誘掖四眾,掩關蘇州報恩寺,創辦弘化社,翻印安士全書以外,數十年來所印各書不下四五百萬部,佛像亦在百萬餘幀,而裨益世教,格正人心,功效殊偉,其正續編文鈔,洋洋數十萬言,風行海內外,皆為闡揚佛法,發明因果之作用。受感化者,不知凡幾。「世人多視學佛為消極,盲目之人,甚且斥佛法為無益於世。不知醫世之藥,無過佛法,蓋能醫人心也(註十二)。」師由儒入佛,說法圓融,操守弘毅,實能綜合東方文化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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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

師在關中,佛課餘暇,並完成普陀、清涼、峨眉、九華四大名山志書之修輯,及函復弟子學人問法,都載文鈔內。師對時賢手札,從不加以珍藏,即有人贈以書畫,亦婉言拒之。蓋絕無貪愛之心也。師與人書牘,概以國產毛太紙為箋。間有人供養以較好之紙,則亦用之。若過華美,則必婉拒。珍貴物,則不必論矣。嘗有達官某供養以蜜蠟之念佛珠,師曰:「爾看錯人也,予豈需此者乎?」(註十三)

師慈悲攝受,不唯在言教,而重在力行布施。故對救濟急難,猶如切膚之痛。民國二十五年,由蘇州出關,至滬上主持息灾法會開示。首捐出襯施千元。人皆欽其德,至誠供養,而師於印施經書,救濟灾黎之外,從不豐衣美食。其於淨業之餘,虔持大悲咒,以香灰水米,普施有緣。阿伽陀藥,萬病總治,蓋亦悲願懇切使然。平易近人,攝化之廣,受益之眾,大德若大師者,實三百年來一人而已!

(四)衛教人心切 師於名聞利養,雖十分消極,甘願過澹泊生活,但對弘法利生,維護法門,卻十分積極,絕不退縮。歐戰時期,政府曾將德僑移駐普陀。師恐有碍佛門清淨,特函囑陳錫周居士轉託要人疏通,其事遂寢(註十四)。民國十一年江蘇義務教育期成會會長等,呈請省府借寺廟作校舍,定海知縣陶在東,函師挽救。師即函請王幼農、魏梅蓀二居士設法,遂蒙當局設法保護。十六年,政局初更,寺產毫無保障,幾乎滅絕人禍,及某君長內政,數提廟產興學之議,竟致全國細緇素,驚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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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師與諦老在申,得集熱心護法諸居士計議,先疏通某君,次派代表請願,而議未實行。二十四年,全國教育會議,某教廳長提議全國寺產作教育基金,全國寺廟改為學校,議決,呈請內政部大學院備案,報端揭載,群為震驚。時圓瑛、大悲、明道諸師及關、黃、屈等諸居士,同至報恩寺,叩關請示,師以衛教相勉,及示辦法,入都請願,仗師光照,教難解除(註十五)。民國二十六年,中國佛教會,以班禪請定釋尊紀念日(佛誕),諮詢各方意見。太虛大師主以五月月圓日為紀念日,而降生、成佛等日期仍舊。師則以西藏喇嘛之紊亂中國佛法,堅予反對,有「願踏東海」之憤語(註十六)

由此可知,師衛教心切,擇善固執,絕不讓人,雲棲之後,法化之廣,未有如師者,尊為中國佛教近代第一尊宿,實無愧焉。

二、釋應慈

釋應慈,字顯親,原籍安徽歙縣人,遷居江蘇東台縣,俗姓余。生於清同治十二年(一八七三)二月初五日,歿於民國五十四年(一九六五)八月初間,世壽九十有三。

師家世業鹽商,清末,鹽政改變,家道中衰,易商為儒;然以讀書未成,又遭眷屬變故,悟身世無常。光緒二十四年,時年二十六,乃投南京三聖庵某師出家,法號應慈。二十八年,受戒於浙江天童寺,八指頭陀為傳戒師。旅參禪於常州天寧寺,親近冶開尊宿,於向上一著,頗有領悟。三十二年,師與月霞法師同受記莂於冶開禪師,法諱顯親。民國三年,月霞法師應滬上名流邀請弘法,因得冶老弟子狄楚卿推見,移居哈同花園。民國四年於哈同花園開創華嚴大學,旋遷杭州海潮寺,師亦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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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教焉。自此,以演教參究為專,亦即紹冶、月霞二公之遺志也。

民國六年,月公奉冶老命,分燈常熟興福寺,興辦「法界學院」,日事講經坐禪,師又為輔佐。不幸,月老於是年十一月圓寂杭州玉泉寺。「法界學院」,由師獨担領導責任。民國八年,由門人持松繼任。民國十二年,師掩關西湖菩提寺,此時常州清涼寺靜波和尚,擬興辦「清涼學院」,造就僧材,親至杭州懇請師出關主其事。師以學僧不參加經懺佛事,以講經為主課,其餘學科為輔,日必三時坐香,不上早晚殿,而以發普賢十願代之要求,靜波和尚,均一一接受。遂出關赴常州主講,「清涼學院」。

當時入學僧青年,僅二十餘人,唯一切免費,至於課程,自四十二章經起,而彌陀經、起信論、楞嚴經、楞伽、法華諸經,五教儀、華嚴教義章、教觀綱宗等,三年如一日,每入冬結七,實施叢林教育制度,奠定僧青年於禪教的基礎。

民國十五年北伐,戰爭擴及江浙。十六年,遂遷學院於上海清涼寺下院。師開講華嚴經,入冬結七亦不中斷。弘一律師、蔣維喬居士,對此種真參實學之教育,極為稱揚。民國十八年,因故再遷常州永慶寺,繼續開講大華嚴經。十九年冬,三遷無錫龍華庵,如此者三遷,始將大華嚴經講畢。

民國二十八年,上海名流居士蔣維喬、黃妙悟、李圓淨等諸大居士,倡組華嚴大疏鈔編印會於上海,公舉師為理事長,主持編印清涼國師之「華嚴大疏演義鈔」,以二十幾種版本,互相校勘,歷六年而蕆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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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畢生以弘揚華嚴為志願,以參禪為心宗。其倡刻三譯華嚴、賢首五教儀、五教儀科註、楞嚴、法華、楞嚴灌頂疏,楞伽等諸經疏,無不以師研讀為前提,又刊印搜玄記、真元新經疏等行世,其對華嚴教典之弘傳,可謂盡其心矣!

三十八年,大陸形將淪陷,師仍以講經為要,三十九年至四十年間,仍在南京某寺講華嚴經。華嚴一乘,是諸佛秘藏,難可遭遇,況通其義,而開講乎?慨自通理以後,少人弘焉!月老因悟一切唯心之旨,治身疾不如治心疾,因此專弘華嚴。創華嚴大學於上海,其門人妙闊、了塵,續辦華嚴大學於漢口,而師秉承月老遺教,師與月老堪稱中興華嚴兩大巨擘,而無愧焉。(註十七)

印、應二老,以宗依不同,一弘淨土,一弘華嚴,時而互相非議,形成水火,實則相反即相成,猶如印度空有兩宗然。民國二十五年夏,筆者至蘇州報國寺,叩印老關房,請求開示,印老即以此開示,謂:「應老常喜非議淨土,但他又講阿彌陀經。究不知他(應老),以何種方法講阿彌陀經,既非議淨土,華嚴經普賢行願品,普賢菩薩十大願,最後一願仍導歸淨土。華嚴圓融無碍法界,應老似乎仍有碍乎,竟以有碍而視無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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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釋海印與釋嶽峯  附釋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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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釋海印

釋海印,字涵虛,湖南沅江縣人,俗姓魯。生於清道光二十年(一八四○)三月十七日,示寂於民國十三年七月二十九日,世壽八十有五。

師幼時多病,七歲時,奄奄一息。忽夢地藏菩薩金身,放大光明,給其甘露,飲之又飲,醒時,其母吳氏聞師口香,問其故,對曰:「佛堂中的菩薩,身有光明,給我甘露飲之,身心清涼。」吳氏乃知,佛堂所供者,乃自關帝廟中拾回來的地藏菩薩聖像也。

其父早逝,吳氏獨子,守節撫孤,愛子如心,世俗之人,那有不欲光前裕後之理?幸其自身,早已皈依長沙常淨大和尚,學佛心切,常修五戒十善,念佛不停,善根具足,故感菩薩之慈光加被救其子, 海師自此病漸癒矣。

師年十二,吳氏西歸,家產全為其舅父月泉法師所處分,造庵、修像、燃燈,全作三寶前用,令師多培福慧。法師收其為徒,具戒後,與俗學十二年,閱大藏經又五年,後為彌曉法師帶至日本,住高野山,學習禪、密、常為日人所欽仰,師三十四歲得阿闍黎位回國,遊化全國各省,顯跡甚著,最後返湘,住長沙佛心龍王宮,時機未至,密法難弘,晝夜坐禪,念佛,願樂生西!

一日,嶽峯、道香二位長老,請益於鐵爐寺妙華法師座前問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如何是了取無生?」妙公答曰:「門外漢!」又問:「如何入門?」曰:「古人道:從門入者不是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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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即無生,何更了取?」師即倒地三拜。自云:「會斯意旨意」因此,而澈底大悟,明自本心,見自本性,後說法辯才無碍,問答駁對,無人奈何。

師住持於沅江景星寺時,創辦佛學院、普通佛學研究所、佛教居士林、念佛社等,於該寺又創蓮社十餘處,鄉間居士皈依者,達五萬餘眾,各皆敬之如佛。一日課餘,開示四眾曰:「佛法在今日的世界各國,何等盛行,猶若遍地蓮華,惟今日中國大小不分的佛法,人才輩出。現在四眾人等,事理全顯,因果分明,汝等毫不自覺,無常一到,看你們到何處安身立命,隨業受報,不見人身,那就太危險啦!

在家二眾現居士身,行菩薩道,受了三皈五戒,修十善等,以為僅得生天之法。出家二眾,現比丘身,行菩薩道,受具足戒,不修六度等,以為已得成佛之法!其實不然,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亦即一切眾生皆能成佛。」

師尋常法語甚多,早已流行於世。師講經數十年,其法語最妙者,唯「禪海珍參」一卷,約六萬言,各叢林寺院,莫不視為珍本。

師後住持長沙開福、上林兩大寺,最後住持常德乾明寺,勞績甚多,今從簡略。其徒二十餘人,皆為佛門棟樑。臨終說法曰:「念佛佛自念,參禪禪自參;一旦蓮邦就,極樂目前看!猛虎喉中奪,驪龍額下探;橫掃三千外,傑出雁門關,法性體中親拈出,萬象森羅海印含!」。說畢合掌,瞑目坐逝,是日四眾千餘人,同聲念佛,與送往生,七日荼毗後,獲得五色舍利子,大小千數百顆,五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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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花四大盤,塔建於沅江景星寺側,鳳凰之地,坐北南向。

二、釋嶽峯

嶽峯,字聖頂,別號素子,祖籍江西,客居星沙,俗姓鄺氏,生於清咸豐元年(一八六○)二月初七日,示寂於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自幼長素,好讀佛書,喜遊寺廟,常與老宿交談;時年二十,父母雙亡,遂投長沙禮常淨大和尚為師,歸元具戒,閱藏數年,專究律學十餘載,但對於禪密二學,均有甚深研究,其對天台止觀尤有心得!三十二歲,行脚參方,朝禮五台、峨嵋、九華、普陀四大名山、後受八指頭陀之教化,專修淨土,及至夢中念佛,亦其常事。三十七歲到杭州,一日遇一老比丘,坐於飛來石上,問師曰:「聖頂大師、你去那裏?」其答曰:「靈隱寺。」又問:「那裏是你安身立命處?」如是嶽公無對。其老比丘又曰:「你到普陀山來,我告示你。」說畢,忽然不見,未久師就由杭州、江西返湘,次於城邊建一小茅蓬居之,數十餘年,長坐不臥,念佛心切,皈依者眾。

一日有數十位男女居士,欲朝普陀、九華等山,請師引導。嶽師允諾。禮佛敬香畢,又遇到了往日的那位老比丘,其高聲喚曰:「聖頂大德!你以後到那裏去安身立命?」嶽師忽然驚駭!身毛皆豎,覺悟此事,兩淚雙流!頃刻之間,老人又忽不見!後領眾居士往九華山禮佛畢返湘,其後在茅蓬裏又十餘年,專心念佛,以西方極樂世界為安身立命之處,嶽師有徒四位,徒孫一位皆同修念佛。

嶽師五十八歲時,一日與道香,海印二師同參小茅蓬的明印老宿,又去東鄉鐵爐寺參見妙華老人,因道香長老問曰:「如何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妙公曰:「頭上安頭!」疑曰:「如何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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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公曰:「見者是誰?」曰:「豈非自性?」妙老曰:「懸崖撤手,自肯承當者乎?」曰:「見者即佛耶?」妙老曰:「古人道: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三千里外逢人始得!」道香言下頓悟,撲地三拜。禮謝妙公。

嶽師疑問:「逢個什麼人?」妙公即打三香板,嶽師當下即悟,禮謝事畢,說偈自證曰:

「三千里外透長安,盡北終南第一山;妙高峯頂誰能問?無縫塔上見豐干!」

嶽師今日才知過去老比丘,確是觀音菩薩化身也!

一日佛教居士林齋僧,請師上堂說法,昇座拈香,請聖事畢,執杖說法曰:「開口已成遲,說法墮水泥,舉揚無半字,方便有多歧。時逢甲子,秩屬新春,白月既圓(民十三年正月十五日),心光遍覆。在家五眾,供養三尊佛法僧伽,人天恭奉;福田廣種,般若恒開,福慧重輝,人天交集,宗乘一舉,三藏絕詮,古道縱橫,五乘斷蹟。古云:「苟非知方俊眼,出格上機,舉一明三,普同流浪;其或循言執滯,病在見聞,杜口藏形,過歸傍認!」念佛求生淨土,西方常在目前,撤手懸崖,當空便擲:百千三昧,豈在外求,若認語言,即名邪解!至若警物垂務,衡鑒將來,百匝千重,少諧手足;或中途病轍,半路絕糧,引諸子似伶俜,蓋指南之不妙!良由澄潭月影,隱隱迷蹤,直須坐斷毘盧,優遊大千極樂!眾位!毘盧之旨,作麼生會?咦!明在隨流。古德云:「千聖靈蹤百草頭,卓然放去號隨流,從教萬古無人識,笑煞溈山水牯牛。」」(註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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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釋明教

明教,號道香,湖南永豐蕭氏子(虛雲公的俗侄),生於清季咸豐二年(一八五二),壬子七月二十一日卯時,示寂民國二十一年(一九三二),世壽七十有八。

師七歲蒙讀,八歲皈依,一日隨母獅山進香,彭氏以為一子寶貴,故命皈依寒泉長老。次歲春冬父母前後去世,家產全為其叔父克成接收,因受遺囑撫養於師。此後獅山和尚時常來往,師亦常詣獅山,一居數日或數十日,不肯回家,師於獅山蕭廣成居士處補讀。十七歲時,師忽擇吉出家,八月十五落髮,口占七絕紀念曰:「今宵祝髮月重圓,笑倒池中沒葉蓮,順世不求無罣碍,歸來仍舊水連天!」師相異於常人,頭方,面圓,頂骨如峯似台,鼻平,口大,耳長,目明,天庭,地角,飽滿方圓,真是「風骨奇偉,異相超群」。因其穎慧特殊,故說法辯對等不假思索,而言語驚人!師年二十受戒於南岳祝聖,居該寺念佛堂,八年之間,專心念佛,兼習慧,篆,以應世緣。二十八歲行脚參方,至五台山,於金剛窟口寂坐良久,親覲文殊菩薩,菩薩問曰:「遊戲人間,誰識汝面?」師曰:「閑居聖境自有知音!」曰:「火裏金蓮橫鳥道」?師曰:「半隨風月半隨春。」云云。三十二歲,師到南京,偶遇日僧達磨山村,深談半月之久,達師歎為奇特,邀遊日本,遂至大阪,遊歷姬路、廣島、八幡、長畸、名古屋、橫須賀、東京、涵館、札幌、西京、橫濱、高野山等處,自此名聞海外,五年之久。日人求寫隸、篆者最多,創日蓮社百有零處,並得日政府尊重敬仰,獲贈全部大藏經還國,是時長沙四眾人等全體歡迎,諸山長老請師方丈者十有餘處,僅麓山、上林、開福三寺,次第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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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師與嶽峯、海印二位長老同參鐵爐寺妙華老人,禮拜問曰:「如何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妙師曰:「頭上安頭!」疑曰:「如何即是?」妙師曰:「見者是誰?」曰:「豈非自性?」曰:「懸崖撤手,自肯承當者乎?」曰:「見者即佛耶?」妙師曰:「古人道: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三千里外逢人始得。」師於言下頓悟!別開生面,重見本地風光。後來開化十餘縣,皈依者數十萬眾,皆命發願念佛參禪,以求生淨土為目的。

師後講經,上堂,說法等等,處處巧合機宜,無不令人驚心敬信,而其法語,著作最多:「警世嘉言錄」三卷;「上堂記錄」一卷;「講經紀錄」兩卷;「戒壇教授法語」一卷;「隸,篆書法」一卷;「參方遊歷記」一卷;「日本遊歷記」兩卷;「蓮社開示錄」兩卷;「荼毘法語」一卷;「七期念佛開示錄」三卷;「靈異記」一卷;「隨緣說法語錄」一卷。以上諸書,早經流通行世。(註十九)

第七節 釋慧明與釋興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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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明與興慈,兩位都是民國時代滬杭的尊宿。也是真參實學的大德,慧明主張參禪,興慈主張念佛,經常弘化滬杭甬等地,攝化最深,其法緣廣大,時賢仰尊!

一、釋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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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圓照,字慧明,福建丁州溫氏子,生於清咸豐九年(一八五九),民國十九年(一九三○)二月二十三日(即農歷正月二十三日),圓寂於杭州靈隱寺,享年七十有一,僧臘六十有三。

慧師宗說兼通,隨機說法。論他的歷史,本出生於農家,以家庭清苦,未曾讀過書,九歲於福建鼓山出家,就操勞役於無量寺。十八歲赴天台山,次春受具戒於國清寺,住禪堂二年,勤參有省,二十一歲朝普陀,住經春夏,金山過冬。遂由寶華至九華,於百歲宮任維那,後入天童,任悅眾引禮諸職。自此,經常往返於寧波,上海、育王、普陀之間。從妙智、大海、卍蓮三法師聽講,並代講彌陀、楞嚴、法華諸經,精研教理,兼演習瑜伽梵唄,水陸儀軌,歷充僧值、維那,遂為諸方推重之老參飽學之流。

師年三十二,應普陀山化聞和尚邀請,開講法華經於法雨寺,此為師陞座開經之始。自此講無虛歲法緣殊盛。經常弘化於杭州、湖州、寧波、紹興、上海,揚州、蘇州、宜興,以及福建、江西、湖北諸大名剎。先後開講法華十六次,楞嚴十四次,金剛經五次,彌陀、圓覺各二十六次,觀經、鼓音王經、地藏經、淨土十疑論、大乘起信論、大湼槃經、徹悟語錄各一。以普陀山、天童寺、霞隱寺三處,講經最多、法緣最深,又以阿育王寺之大湼槃經講期為最長。由於師善於說法,辯才無碍,不滯於文句,發揮玄悟,雜以因緣譬喻、或禪宗公案,若將表演而出之者,使人饒有興趣而不感枯燥。有時拈一字觸類引伸滔滔不竭,如大海水一般,永無窮盡。太虛大師曾謂:「慧老深得法華之旨」,其自謂於大湼槃,尤有心契。因此,滬、杭,甬一帶、受其啟廸者,何慮千百萬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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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師生活淡泊,一衣一衲之外,不蓄一物。三十三歲置一寮於迴龍真寂寺,除應各方邀約講經及充戒期教授等職之外,歸來即棲於此;其應請至諸方講經,往往一衲一笠,雜居於雲水中,致迎接者,徧尋不著。

杭州靈隱寺,原屬子孫派系之寺院,民九、十年間,改為十方叢林,諸山長老及護法居士,咸以慧師德高望重,推其任靈隱住持。但慧師始終不肯接受,經半年後,以邀請吃齋方法,始應邀至靈隱寺,在眾人強迫之下,始登上法座,但任住持。師住持十一年有餘,其清簡生活,不異往昔,每年在靈隱或至他方講經不輟,回來仍操勞苦行,於瓦荒址間,或園圃間,或潑糞水,或種菜、挖土、舉凡勞作的事,樣樣都幹。而寺務則任賢用能,端拱無為以受成。靈隱寺,初多虧欠,自師住持後,善信歸仰,常住二三百僧,數年間,不獨將以往債務償清,並圓成大殿,及剏修海島諸天及十二圓覺。並贖回飛來峯及天官墓之寺址,增建地藏殿、鐘樓、報本堂、如意寮、聯燈閣、梵音閣、聽濤軒等。靈隱寺於洪揚刼後,至師始成中興氣象。

慧師風格高超,以平凡的作風,操行苦行,但所表現,卻又顯出他的不平凡之處。試以他最後一次上堂法語,更顯出他的風格;他說:「老拙這裏,沒有好供養,祇有滿山石塊,略表敬虔。我這裏石頭,任他四聖六凡來到此地。各都給他一個。若說石小眾多,都給完了,來眾依舊不斷,又將個甚麼東西給他呢?咦,山前一條八正道,歷刼不斷去來人。」

凡得師一言半偈,受益不少。師每開示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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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本無定法可說,禪密兼修,只重悟證,不尚言說,於離言法中,必欲以言顯說,則言說亦成筌蹄。能會斯旨,不妨方便敷演,用策事修,苦執筌蹄,失崇義矣!」(註二十)

慧師說法,不拖泥帶水,直接了當,實為民國以來第一高人。其生前一物不蓄。僅有一部「慧明法師開示錄」遺留於世。其高風亮節,足可為佛門千百萬代之示範!

二、釋興慈

釋興慈,字觀月,浙江天台人,號天台觀月,宗奉天台,教弘淨土。其法緣普及於滬杭甬一帶,而於上海最深;在上海興建法藏寺,專弘教觀,每日講經念佛,數十年如一日。上海為東方最大之商埠,世界巨商雲集於此,商業發達,社會繁榮,於此興建道塲,猶如蓮花生於污泥不為污泥所染之概。

巨商名流,受其感化皈依三寶者,不知凡幾。師之生活,甘守淡泊,一衣一衲之外,不蓄一物。凡善男信女供養香金,一一都歸入常住,其於文字宣揚,雖不及印老,但其嚴持戒律,老實念佛,不貪利養,甘守淡泊,禪淨雙修,實為滬上第一尊宿。師學通教觀,行解並進,其著作不多;民國初年,編著二課合解,流通甚廣,民國十年又重訂二課合解,並作一序。二課合解的部數,雖不及華嚴、法華、楞嚴的卷數,但其內容卻涉及顯密,禪淨、大小乘、各種經典奧義,以及天文地理,無不包括在內。二課,係佛弟子必修功課,佛弟子對華嚴一乘教義,不解猶可,而於早晚持誦之功課內容與功用,焉可不解。師之慧眼獨具,不踏前賢舊路,既不作楞嚴經疏,也不作法華經會解,獨創作二課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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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使佛弟子對此修持功課有一共同之瞭解。試觀其序文曰:

「大造鴻恢,不嫌一物;真慈普徧,不棄微靈,一物不嫌,則群象畢具。微靈不棄,則法界咸歸。法界咸歸,則彼文眾德,莊嚴各現乎已,猶群象豔乎天地中也。是以如來設教竺乾,十方普濟,祖道傳心震旦,四海同沾。我佛既開宏範於祇園,古哲亦定課程於朝暮。朝暮不軌,猶良馬無韁;何以消信施而建大道哉。故咒誦楞嚴,卻無不止;卒諷諸秘,果悉堪求。彌陀矢志往生,懺悔消其夙障,蒙山施食,般若蕩情,凡此課文終向淨土而為歸極。足以尋方脫俗,不是過也。第以聖典玄微,非解莫入。余昔講二課於天台幽溪,苦無全注,學者莫捫其妙。雖彌陀、心經,解者林立,餘尚未彰,後閱日課便蒙,雖全而略,愚不揣陋而輯集焉。彌陀心經大懺悔等,乃古佳作。楞嚴十咒蒙山,回向祝讚等,咸係愚述,既已彙成,目為二課合解會本,募資石印千部,給之索之,數月盡矣。後擬重梓,復恐愚古相參,移素難比。由是崇古演新,重輯全注,聞有難明者,復依義立圖,俾若指掌,既成全帙,更名重訂二課合解,補前解之未及,抑發前賢所未發也。唯冀來者,觀義得當,盡除惑障,行起解絕,徧入毘盧,法界依正,同圓種智云爾。」

早晚功課。大小寺院,無不奉為常課。所列經目,顯密兼用,禪淨俱有。初入佛門者,往往只知持誦,卻不解其義理,註釋二課合解,卻屬創舉。就中楞嚴咒、十小咒,均係秘密真言,不易解說。約義解說,使持誦者,能明其中意義。此外,凡涉及佛家宇宙觀方面,若須彌山、四大部洲,以及三十三天之類,更非僅憑一知半解佛學常識所能解釋,必要精繪圖樣,使學者有一深刻之印象。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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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於二課合解最要者,則繪圖式。

(一)四大部洲、須彌諸山為第一圖,(二)三界次第安立圖。(三)二十重華藏世界圖,(四)右旋圍繞十世界種圖,(五)各十百種世界種形狀安定圖。凡此諸圖,均係佛教天體觀,實為佛教天文學的說明,此不唯符合現代科學家宇宙觀,及天文學的原理,而使初學者對於繁複之佛家宇宙觀,有一極深刻之印象。次為三界二十八天,及二十重華藏世界,更非一般天文學者所能理解,縱有豐富佛學知識,亦不易解說。因為佛家宇宙觀,係佛陀為諸大菩薩所說甚深宇宙的組織,乃包括三千大千世界,非僅指一太陽系而言,自非一般理解思惟所能體會。今依據經文按圖解說,則對佛家天體組織的系統,不難獲一概念。

要知,佛家宇宙觀,乃係佛陀親證的法體,符合現代科學的原理,絕非如耶教徒,假託上帝創造宇宙之說所可比擬。因之,佛法實為科學中之科學,天文學中之天文學。觀乎佛家的宇宙組織,此說絕非誇大宣傳。師另有「金剛經易知疏」一卷,遺留於世。

第八節 釋弘一與釋慈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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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與慈舟,專弘戒學,乃末法時代僧中之瓌寶。二師律己至嚴,治學至勤,自奉極儉,赤足芒鞋,孑然一担,實近代僧中罕有其匹!

一、釋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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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弘一,俗姓李氏。初名廣候,字息霜,別號叔同,或名成蹊,繼名岸,字惜霜。原籍浙江平湖,清光緒六年(一八八○)生於天津,民國三十一年(一九四二)十月十三日(即農曆九月初四日,圓寂於泉州溫陵養院晚晴室,世壽六十有三,僧臘二十四。南山律宗,自宣祖中興於唐,靈芝照祖繼之於宋,歷元明清七百年來,雖代有傳人,然未有若師獲其真脈者,師實為宋以後中興南山律學之第一人也。

(一)少年時代

弘師天資穎悟,氣質非凡。讀書過目成誦,才藝過人,新舊學術造詣俱深,在求學之年,即知愛國。謂中華老大帝國非變法無以圖存。及康梁變法失敗後,京津盛傳其為康梁黨羽,遂奉母命携眷南下,寓居滬濱,旋入南洋公學攻讀。並與滬上名士袁希濂,蔡小香,張小樓、許幻園設文化社於南市青龍橋之城南草堂,號稱「天涯五友」。時師方弱冠,詩文詞賦冠於一社,而書法整齊挺秀,深得漢魏六朝之秘,尤工篆書及石刻,氣息古厚,不類少年之作。光緒二十六年,又與常熟烏目山僧宗仰上人、湯伯遲,及小樓、幻園、希濂等,創辦海上書畫公會於滬上。一時名家如高邕之、朱夢廬諸先生,無不加贊,並入會焉。師公學畢業後,復與海上同志稈恕齋等設強學會於南市,按期講愛國、衛生、自立之道,以開風氣,並附設學校,以培後進。

光緒三十一年,奉母命北返,而自東渡,即入東京上野之美術專門學校,學繪畫及音樂;國人得入東京美專者,殆以師為第一人也。因師天資絕高,成績優等,曾聯合留東同學創組春柳劇社。師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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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班,飾旦角,表演茶花女、黑奴籲天錄等新劇,名噪中外,實開我國新劇之嚆矢。同時加入同盟會。畢業回國,任北洋高等工業專門學校圖案科主任教員。辛亥後,乃應先烈陳英士聘,赴滬任太平洋報筆政。藉書畫文字以宣傳革命,為南社巨子。未幾,太平洋報停刊,後應浙江師範學校之聘,主任圖畫音樂七載,在校時期與夏丐尊姜丹書諸先生最友好。而豐子愷、曹聚仁、劉質平、李鴻梁、吳夢非、金咨甫等,皆其得意門生也。

師在杭時,對往事滄桑,不勝感慨,於是刻意於道德修養,而教授藝術,更重視精神之感化。一日忽於夏丐尊先生處,發見「斷食修養法」,師便決意一試。乃於暑期入虎跑大慈寺試修焉,以此因緣,便奠定師決意出家的根蒂

(二)學佛時代

民國七年,師三十九歲,乃乘暑假機會,將一切書籍字畫衣服,分贈各友好及諸學生,復將平生所刻金石,封於西冷社石壁之中。刻字於壁曰,「印藏」。遂獨往虎跑大慈寺禮了悟和尚為師,請求正式剃髮出家;法名演音,字弘一,晚年號晚晴老人,蓋取李義山詩「天意憐幽草,人間愛晚晴」句。又號二老人,取「一事無成人漸老」,與「一錢不值何消說」之古意。當剃度時,天津與上海家眷。都不知道師出家,「有妾日籍(師在俗有一妻一妾二子)聞息抱兒求見一面,再三哀懇不得,僅語人代達云:「當作我患虎疫死,不必再念。」妾無奈,繞房啼泣而去。從此塵緣悉脫,一肩瓶鉢,恒無定蹤,偶與舊交相值,淡然處之,似隔世人。同年九月,受具戒於靈隱寺(註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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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受戒後,持友人介紹書訪范古農居士於嘉興佛學會,范氏謂如不慣住寺,可來此間佛學會住,有藏經可以閱覽。故師出家後,即於九十月間來嘉興佛學會,閱讀經典,並為會中經典標簽,以便檢閱。時頗有知其俗名而求墨寶者。師與范氏商量,「謂已棄舊業,寧再作乎?」范氏曰:「若能以佛語書寫,令人喜見,以種淨因,亦佛事也,庸何傷?」師出家後,以筆墨接人者,殆自此始(註二十二)

民國十年,師客居永寧寺,著四分律戒相表記,釐訂戒律,化頤為晰,為律學寶藏。民十六年,尤惜陰居士(後出家法名演本),約赴暹羅行腳,行過廈門,適身體不爽。,陳敬賢居士,又邀遊南普陀,遂暫留廈門,此為師首至閩南,因與性願法師相契。初居太平巖、小雪峯,圈點南山鈔記畢。民十八年,值師五秩壽辰,門生豐子愷作「獲生畫集」以祝。十九年移居白湖,講五戒相經箋要。民二十年,居法界寺,於佛前發願,專宏南山律宗。夏,朱子橋士講於慈谿五磊山創辦南山律學院,未幾停辦。二十一年冬,復自永來廈,居妙釋寺。次年正月,於寺講含註戒本,次於萬山巖講隨機羯磨。四月復至泉州開元寺弘律學,圈點南山鈔記;臘月詣城內草庵度歲。二十三年元旦,在寺講含註戒本。春末,當惺、會泉法師請赴南普陀宏戒,並校勘南山三大部,囑瑞今法師創僧學院。二十四年春,至泉州開元寺講一夢漫言。夏,入惠安淨峯安居,十月應承天寺講,戒期中講律學要略。二十五年,復至南普陀,夏詣鼓浪嶼日光巖閉關。向海外請藏經萬餘卷。二十六年應倓虛法師請,遠赴青島湛山寺講律,編羯磨隨講別錄等書,冬返廈。二十七年春轉赴漳州南山寺,講彌陀普門品等經,適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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淪陷,乃往同安梵天寺住匝月,為民眾講演,成安海法音錄一冊,特書「念佛即是救國,救國不忘念佛」,分贈各人。二十八年赴永寧善濟寺掩關,著「在家備覽」,二十九年值師六十大慶,子愷居士復書護生集再祝,諸友為印金剛經及九華垂跡圖。冬赴南安靈隱寺,修補經律,過水雲洞度歲。三十年夏,蒞泉州福林寺掩關,誓志念佛,不欲再出,三十一年春,惠安縣長堅邀赴靈瑞山講經,旋應葉青眼居士等邀往溫陵養老院,弘八大人覺經,七月二十一日,教眾山家剃度行儀,訓話以自尊人格,存佛體制,護世譏嫌,終於九月初四日壽終於此。

(三)志在宏律

南山三大部,早經遺佚,斯學絕響七百年矣。清末徐蔚如居士於東瀛請歸,刊於天津,以原版多舛漏,徐氏又未校勘。師以戒學為入道之本,戒學衰,行持缺,則法門垂秋矣。於是師誓弘南山律學,徧考中外律學,以校正三大部及其他律藏。二十年來,幾無日不埋首此中,探求精微,張皇幽窗,務期戒法久住,普及四眾。師在廈門妙釋寺講律,僧云「余於出家受戒之時,未能如法,準以律儀,實未得戒。本不能宏揚比丘戒律,但因昔時既經承受戒之名,其後又隨力修學,粗知大意,欲以一隙之明,與諸師互相研習,甚願得有精修戒律之比丘數人出現,能令正法住於世間,則余之弘律責任即竟。故於講律時,不欲眾集多眾,但欲得數人發宏律之大願,肩荷南山家業。余將本其綿力,誓捨此身而啟導之。」(註二十三)誠如師言,今日傳戒者,皆未如法,亦即皆未得戒矣。

師在閩南,曾由某寺主發起辦律學院,唯因意見未盡相合,遂行作罷,以後有數處寺院,約師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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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律學院,皆因以往之經驗,均未承諾。民國二十二年夏,五月三日,適靈峯藕益大師聖誕,師為諸學者親撰學律發願文云:「學律弟子等敬於諸佛菩薩祖師之前,同發四弘誓願已,並別發四願,一、願學律弟子等,生生世世永為善友。互相提携,常不捨離,同學毘尼,共宣大法,紹隆僧種,普濟眾生。二、願弟子等,學律及以宏律之時,身心安寧,無諸魔障,境緣順遂,資生充足。三、願弟子等,學律及以宏律之時,皆得清淨寺舍,安心久住,大眾和合,助緣殊勝。四、願當來建立南山律院,並集多眾,廣為宏傳,不為名聞,不為利養,願發大菩提心,維護佛法。」(註二十四)

(四)遺著

師嘗慨佛教之衰,由於律學不振,故於誓願弘揚律學,其著作中,以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最為著名。比書歷經五年始成,文稿皆師親筆所書,絲毫不苟。而四分表解,化頤為晰,所加按語,均為古德警語,無不精邃,誠為律學之要籍,僧眾之瓌寶也。此外如清涼歌集,以音樂作佛事;如華嚴聯集,以文字作佛事;如寒笳集,錄藕益祖師警語,此為師素所服膺者;如格言略選,則以世間德育形式為學律階梯也。其他著述,則有四分含注戒本講義,戒本羯磨隨講別錄,南山道祖略譜。在家律學,地持論菩薩戒羯磨義記,及九華垂跡圖讚辭,編佛學叢刊,彌陀義疏擷錄,以及地藏菩薩講稿等,多達十數種。師雖精通內外典籍,每自視為不足,故文字講說,皆本述而不作;每謂凡夫知見,不敢以盲引盲為自謙。

綜觀律師,自民國七年出家,二十餘年,芒鞋破衲,獨往獨來,弘化海內,以閩南為最久。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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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身,而以寫字結緣為最廣。生平以德勝威,克己復禮。利人無微不至,處世以誠實不苟,儉樸惜福,世罕其匹。生平最崇敬者為印光大師,故服膺印光教訓,不收徒眾,不作住持,不登高座。一領破衲,落落自在。每對學者談及佛法式微,僧格墮落,未嘗不痛哭流涕而不自己,常抱殉教之志,發願重來度生。如此風格,其與印老堪稱為三百年來。佛教兩大棟樑,殆無愧焉。

二、釋慈舟

釋慈舟,湖北隨縣人,俗姓梁。父諱禮簡,法名真法,母黃氏,法名寂智。生於清光緒三年(一八七七)九月十九日,歿於民國四十六年(一九五七)十一月十七日,世壽八十,僧臘四十六。

師出生於佛化家庭,從幼隨父母學佛。既長,常懷出家之志,而以親老不克如願。宣統二年,痛先父之早逝,感人生之無常,再求出家,始獲慈母允許。遂與其妻室同時出塵,投本縣佛垣寺,禮照元和尚為剃度師,法名普海,慈舟其號,時年三十三歲矣。

是年冬,於漢陽歸元寺,受具足戒。民國元年,於本縣天齋寺結夏安居。二年夏,赴揚州長生寺,親近元藏老法師聽習楞嚴經。冬入金山江天寺,參究向上一著。三年夏,復至揚州寶輪,聽元藏老人講法華。是年秋,月霞法師於上海哈同花園創辦華嚴大學,師隨往入學,詎開學未久,因故遷至杭州海潮寺讀辦,至五年畢業。師朝禮普陀,九華兩勝地。六年春。侍月老於漢陽歸元寺講楞嚴經,及武昌中華大學講起信論,開武漢講經風氣。七年春,應河南信陽賢首山之請,開講大乘起信論,是為師弘法之始。隨與慕西法師結伴朝禮五台,過北京,聽諦閑法師講圓覽經。八年,靜修於武昌普度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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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於歸元寺聽德安法師講觀經疏鈔。並協助了塵、戒塵兩位法師,於漢口九華寺開辦華嚴大學,此為師辦僧教育之始。至十二年春,華校圓滿,住持漢口棲隱寺,是年夏,應杭州靈隱寺請,開辦明教學院。旋因江浙戰爭而中止。秋至上海靈山寺講普賢行願品,冬至常熟興福寺,佐惠宗和尚籌辦法界學院,十三年正式開學,十四年至河南開封講地藏經,十五年至安徽當塗講般若經,十七年秋,應鎮江竹林寺請,主講於竹林佛學院。因病體不支,於十八年春,返回靈巖山,旋任靈巖山住持。開建「常年打七」念佛堂。十九年由山至漢口武昌兩佛教會,各講起信論一部。二十年春,復應武昌洪山寶通寺之請,講圓覺經,及抱冰堂講圓覺經。是年冬,應虛雲禪師邀往福建鼓山籌辦法界學院。二十二年,正式開學,講華嚴經,至二十五年春圓滿。復於福州城內法海寺,再辦法界學院,是年青島湛山寺邀請前往青島,講演比丘戒相,倡導結夏安居,教風為之一振。是年冬,復膺任北平淨蓮寺,二十六年,將福州法界學院遷移北平。二月初,開講華嚴經,至二十八年秋圓滿。於此時期,並於市區廣濟寺、拈花寺、居士林,及天津、濟南各處,宣講經論。三十一年,師結夏安養精舍,為眾宣講普賢行願品,記錄成冊。三十二年春,天津功德林,請講彌陀經。三十六年春,於極樂庵,講盂蘭盆經,並於當地監獄講地藏經。旋因福建陳大蓮居士請,前往福建,道經上海,訪興慈、持松諸同學。駐錫普濟寺,居半月赴榕,駐錫舍利院。嗣以海潮寺、地藏庵等之堅留,遂暫住焉。三十七年春,鼓山湧泉寺,曾有意請師復興「法界學院」。此時陳大蓮居士,及邵武雙泉寺一再邀請。及於初夏,率領隨從學僧數人赴閩北,先至雙泉寺,於此結夏,為寺眾及四方參學人等,講四分戒本,及四諦要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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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期滿。赴泰寧,該地為陳大蓮居士家鄉。抵達之時,縣民手持香華,迎於郊外,長達二里許,所經之處,萬人空巷,鞭炮之聲,不絕於耳。盛況空前。師於天王寺講普門品,半月圓滿,復至城南「古台岩」,講大乘起信論於岩洞中,住洞四月,頗為安謐。三十八年春,應香港之請,遂離泰寧至福州,因不果行,仍住舍利院,為學人講梵網經及四分律要義,復應北平信眾邀請,遂返北平,仍駐錫於安養精舍。於四十六年彌陀誕辰,師竟捨報西歸。

綜觀師之畢生行願,教弘賢首,律持四分,行宗淨土,南北弘化,德被群生。其領眾行持,每日五堂功課,及朝午二時齋供,每月晦望二日誦比丘戒,上弦下弦二日誦菩薩戒本,絕不稍懈,至於個人修持,依律作持,尤為精進,雖在遊方弘化,亦不中輟。其精進修持之功行。罕有其匹。(註二十五)

師之遺著,則有「毘尼作持要錄」,「菩薩戒本疏」,「慈舟大師自修課簡錄」,「慈舟大師開示錄」,「佛說阿彌陀經講記」,「大勢至菩薩圓通章講義」,「普賢行願品親聞記」,「八大人覺經淺釋」,「佛說盂蘭盆經講錄」,「金剛經中道了義疏」,「大乘起信論述記等」。

佛在世時,以佛為師;佛滅度後,以戒為師。弘一、慈舟大師,是民國以來律宗之第一尊宿,慈舟大師學藝造詣,以及聲望,雖不及弘一律師,但其行解精進,感化之廣,不在弘一之下。足與弘師講為律宗兩大巨擘,實無愧焉。(見佛教文化,民國高僧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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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釋虛雲與釋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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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雲與來果,是民國以來宗門兩大尊宿,二人不僅克勤克儉,修建梵宇,莊嚴三寶,而於向上一著,都曾有過入處。其個人刻苦操守,嚴持戒律,一笠一鉢,行脚天涯,隨機攝化,終南隱居,於聲前一句,用過一番工夫,識得回家路,不費買路錢。不特貫徹百丈禪師創立叢林制度的宏願,並實踐了千餘年叢林教育的風規。

一、釋虛雲

虛雲諱古巖,字德清,別號虛雲。俗姓蕭,父名玉堂公,母顏氏,原籍湖南湘鄉。道光二十年(一八四○),生於泉州。民國四十八年(一九五九),圓寂於江西雲居寺,世壽一百二十歲!

咸豐八年(一八五八),師年十九歲,禮鼓山湧泉寺常開老人披剃,次年依鼓山妙蓮和尚受具戒。從此行脚天涯,參訪學道。三十一歲學教於天台融鏡老法師,三十六歲至高明寺聽敏曦法師講法華經,至岳林寺聽彌陀經。三十七歲至天童寺聽講楞嚴。四十三歲發心朝五台,以報父母深恩。光緒八年(一八八二)七月初一日由浙江普陀法華庵起香,三步一拜,至光緒十年(一八八四)五月下旬。始拜抵五台顯通寺。歷經三年,饑寒備受,三次大病,奄奄待斃。在山一住三年。四十八歲二月下山至翠微禮皇裕寺,及鳩摩羅什道場,遊太白山,至漢中府,參漢高祖拜將台、諸葛廟、張飛萬年燈,經龍朝洞、天雄開、小峨眉、劍門關、至新都寶光寺。四十九歲入成都,禮文殊院,至峨眉山,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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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打箭爐,裏塘,北至察木多,西至碩督阿蘭多,以及拉里,過烏蘇山,越拉薩河,進入西藏政教中心拉薩,西北布達拉山,有高達十三層布達拉宮,殿宇莊嚴,金碧輝煌,即達賴活佛坐床處所,住有喇嘛僧二萬餘人。又西行經貢噶,孜江,至日咯則,西有扎什倫布,建築宏麗,廣及數里。係後藏政教領袖班禪活佛坐床處所,住有喇嘛僧約五千人。五十歲南行,經拉噶、亞東,入印度,經不丹國,翻越喜馬拉雅山,至揚甫城,朝佛古跡,由孟加拉渡錫蘭,朝聖地,入緬甸,參大金塔。七月起程返國,由臘戌過漢龍關,至大理、朝雞足山,禮迦葉尊者入定處,忽聞大鐘自鳴三聲。土人一一歡呼禮拜。

多年來,公參訪名山大川,三衣一鉢,踽踽獨行,徜徉山水,毫無繫累;水驛山程,霜風雪雨,毫無倦容。因之體力增強,步履經捷,而養成一代興滅繼絕之人天師表。五十三歲約普照、月霞、印蓮諸師,同住九華,弘五教儀;如是研究賢首經教三年。五十六歲住江蘇高旻寺,臘月初一,夜晚放香時,開眼一看,忽見大光明,內外洞澈,隔牆見物,遠及河中行船,兩岸樹木,無不瞭如指掌。初八日因沸水濺手,至將茶杯墮地,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有如大夢初醒,乃自說一偈曰:「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又偈曰:「燙著手,打破杯,家破人亡語難開。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諸佛以大事因緣現出於世,諸祖以續佛慧命乘願再來。公悲大願大,故憂也深,任也重,自出家日起至五十六歲開悟止,為自度期,在此三十七年漫長歲月中,雖歷盡艱辛,猶生歡喜,每每藉境驗心,愈困苦處愈覺心安,如是澈悟古德所謂「消得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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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氣,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煩惱,便證少分菩提。」

五十八歲受命於焦山代智通和尚講楞嚴經。五十九歲在寧波阿育王寺講法華經。六十一歲再度參訪五台暨五岳諸名山。六十三歲在昆明福興寺閉關。六十五歲出關到歸化寺講圓覽經、四十二章經,皈依者三千餘眾,是年秋在筑竹寺講楞嚴經,並在該寺傳戒一期;傳戒畢,至大理崇聖寺講法華經,皈依者數千人。旋赴騰衝,主法七日,闔邑官紳士庶皈依者千餘人,樂捐鉅款,復興雞足山迦葉道場。公回雞足山後,興建房屋,立定規約,坐香講經,重振律儀,傳受戒法,是年四眾求戒者七百餘人。六十六歲在石鐘傳戒,求戒者八百餘人;是年住南洋弘化,至南甸太平寺講彌陀經,又至檳榔講法華經,至麻六甲講樂師經,到吉隆坡講楞嚴經;前後皈依者萬餘人。六十七歲由南洋回國,船經台灣,登陸參訪基隆靈泉寺。六十八歲到丹那講心經,到泰國講地藏經、普門品、起信論。有一次趺坐,入定九日,轟動泰京。自國王大巨及男女善信,群來禮拜。出定後,泰王迎進宮中誦經。百般供養,肅誠皈依。六十九歲重至檳榔嶼極樂寺講起信論、行願品,皈依者甚眾。是年在極樂寺閉方便關,出關後回國,七十二歲在雞足山傳戒,結禪四十九日,提倡坐香與結夏安居一切法式。八十歲應滇督唐繼堯之禮請,赴昆明忠烈寺啟建水陸道場,經四十九日圓滿,全場蠟燭盡開蓮花,霞彩奪目;送聖時,空中現出幢嶓寶蓋,飄漾雲中,全城民眾,羅拜於地。法會畢,繼續講經,設壇降雪,並籌重修華亭寺(雲棲寺)。八十四歲修建七眾海會塔,八十五歲重修金山祖塔及七錦塔共計十六座。八十六歲至八十八歲春戒後仍在雲棲寺講經,殿前老梅枯枝忽生白蓮花數十朶,大如盂,微妙香潔,園中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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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菜,盡放青蓮花。八十九歲至福建鼓山任住持,千年鐵樹,首次現花。九十五歲時,一日趺坐,忽見六祖到,面喻:「時候到了,你應當回去。」不久廣東官紳護法李漢魂等禮請電至,公以六祖道場久廢,有繼憨山大師重修之必要,公應聘赴嶺南,重修六祖道場曹溪南華寺。公赴粵之日,正是民國二十三年八月二日祖師誕也。翌年春,啟建道場。四眾雲集,達官多隨喜,有帶兵弁者。入夜結壇於正殿說菩薩戒,忽猛虎臨門外,大眾嘩然,兵弁擬舉槍射擊,公止之,虎即伏階下,受三皈依而後去。九十六歲應香港東華三院之聘,赴港啟程建水陸道場。九十七歲至一百零三歲,均在南華寺傳戒講經,是時中國對日抗戰,已到嚴重階段,國民政府主席以及中央各部長官,為一面抗戰,一面安定人心計,特派屈映光張子廉二居士禮迎公赴重慶陪都,主建護國息災法會,時民國三十一年歲次壬午。公一○四歲,由重慶回南華,次年六祖道場重修臧事,乃往曲江乳源各地訪尋靈樹道場,未獲;北抵雲門,見荊棘叢中殘存古寺,內有偃祖肉身一尊,為雲門開宗道場,爰決心修復,經營數載,漸復舊觀。抗戰勝利次年,民國三十五年內戍,公蒞穗主法,設壇淨慧寺(即六榕寺),九月緋桃應瑞,重台璀璨,得未曾有。民國四十年,歲次辛卯,公一百十二歲,春戒期中,共匪擾刼雲門,公被毒打,折一筋骨,三月朔日病發,趺坐如故,止食者九日。初十晨,作吉祥臥,亘一晝夜。侍者以燈草試鼻官,氣息幾止,呼吸極微,診左右脈,亦似停止,惟顏面如生,體溫猶存。十一日午刻,公微醒,侍者告以時間,公曰:「我覺才數分鐘耳。」旋命侍者法雲執筆記事,囑勿輕易告人,致啟疑謗,公從容曰:「余傾夢至兜率內院,莊嚴瑰麗。非世間有,見彌勒菩薩在座說法,聽者甚眾。其中有十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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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江西海會寺志善和尚,天台宗融鏡法師,岐山恒志公,百歲宮寶悟和尚,寶華山聖心和尚,讀體律師,金山觀心和尚及紫柏尊者等,均是宿識。我坐第三空位,阿難尊者當維那。與余座靠近,聽彌勒菩薩講「唯心識定」,未竟,彌勒謂余曰:『你合回去!』余曰:『弟子業障深重,不願回去了。』彌勒曰:『你業緣未了,必須回去,以後再來。』」公遭毒打而不死,共匪因此攝伏,不敢續擾。越年,華北護法諸弟子,迎公北平,法駕抵平後,禮拜皈依者不可數計,以共匪摧殘宗教之暴力,亦不能壓制人民之正信。民國四十三年春,歲次甲午。公一百十五歲,拒任共匪御用之「中國佛教協會」會長偽職,經赴江西永修雲居山,重興真如寺。蘇東坡云:「雲居為冠世絕境,大士所居。其中湖開明月,瀲灔寺前。三面平田。四山帶礪,巖巒盤曲,宛若蓮瓣矗抱。」雲居勝境,於此可見。不幸抗戰期間,被毀於日寇,今得感動天龍之老和尚不畏共匪威脅,不受共匪利誘,毅然恢復唐代舊觀,佛國樓台,從新湧現。民國四十八年歲次己亥,公一百二十歲,世緣已盡,是秋農曆九月十三日重返兜率,海內外佛門弟子無不同心追念。(註二十六)

以上所敘虛公事蹟。乃根據蘇芬居士所編「虛雲老和尚事略」,(載「虛雲老和尚十難四十八奇」)。其畢生不可思議之事蹟,綜賅其成就顯著者,則有八端:

一、虛公五十六歲以前,參學行脚時期,亦即自度時期。所作所為,福慧雙修,隨緣消業,但志願一經立定。任何艱苦,在所不辭。例如,發願朝五台,三步一拜,經歷三載,饑寒雪掩,痢疾腹瀉,口流鮮血,三次大病,奄奄待斃。終感文殊菩薩一再現身探試。毫不動心改變初衷,此為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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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者一

二、虛公五十六歲以後,是利他時期,說法度生,感應道交,所作所為,無一為己,到處開荒,修茸寺廟,六十年來不主持現成寺院,不受豐腆供養,四眾弟子前後得戒度者萬餘人,乞戒皈依者百十萬人,手興大小梵剎數十所。其莊麗者如雲南雲棲寺。其宏偉者如粵北之南華寺,及乳門之雲門寺。一衲一杖,一笠,一鏟,一背架,行脚遍天下,北至大漠,西至雪嶺,南越嶺表,東盡大陸,雖荒山窮谷,無不涉足,其來也如是,去也如是,上山也如是,下山也如是,一法不立,一塵不染,此為不思議成就者二。

三、凡人皆貪生怕死,到處皆有罣碍;虛公來去自如,即來即去。大陸撤退後,佛教遭受迫害,虛公為維護大陸數十萬佛教徒眾生命財產,本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不聽香港徒眾勸阻,甘願回到虎穴。民國四十一年在雲門,遭受毒打而不死,受盡折磨,震驚鐵幕,終於下令嚴查,並派陳銘樞迎接晉京,此為不可思議成就者三。

四、虛公晉京後,得李任潮、葉遐庵、陳名樞等從中疏通。便與當道往還,因有湖南同鄉,雲南舊雨,夙有因緣的關係,所以對於拆毀寺院,勒迫僧尼還俗諸事,得稍緩和。對於護法事,亦云順利。時有所謂中國佛教協會之籌備,擬推虛公為會長,虛公以病辭,乃舉圓瑛為正會長,趙樸初為副會長。虛公上書當道,請頒布共同綱領,規定人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速定對於佛教寺院的保存及管理辦法。當時急須救援施行者:(一)無論何地不許再拆寺院,毀像焚經。(二)不許強迫僧尼還俗。(三)寺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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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公有後,仍應按僧配給田畝若干,使僧人得自行耕植。或扶助其生產事業,後來中共政權採納其意見,僧尼稍安,名勝寺院,且加修飾。此為不可思議成就者四。

五、當道雖不信奉宗教,但經虛公正氣抗議,終於好轉,佛教徒眾於上海發起祝願世界和平法會,派李藩等到北京迎迓,當虛公抵達上海時,雲集車站鼓掌歡迎者千數百人,繼則同聲念佛,肅穆莊嚴,誠不可思議。下榻玉佛寺,便與圓瑛,應慈,靜權、持松、妙真、大悲、如山、守培、清定、葦肪等十大法師共主水陸道場,皈依者前後四萬餘人,法會之勝,從未所有。法會收入淨資人民幣六億七千六百餘萬元,除支出三億餘萬外,其餘三億餘萬分給四大名山八大名剎,齋僧結緣。

水陸道場圓滿,繼打禪七兩週,說法開示。(註二十七)旋又赴杭州主持法會,皈依者數千人。復赴蘇州主持法會,法會畢。又赴南通狼山主持法會,各地皈依者都數千人。所至之處,無不瞻仰皈依,視如活佛降世,此為不可思議成就者五。

六、虛公二次晉京,參加中國佛教協會成立後,即赴山西大同參禮雲岡大佛,旋請假離京,當道勸往盧山養病,遂赴盧山大林寺,因有數禪人告以雲居寺荒廢,毘盧遮那佛兀坐荒草中,虛公因而神傷,復念雲居自唐宋以來,歷代祖師,最勝道場,道容祖師開山於前,弘覺道膺繼之於後。嗣後,齊禪師、融禪師、老夫舜、佛印了元、圓悟克勤、大慧宗杲,皆曾住持過該寺。趙州諗、雲門偃、古塔主、洞山聰、圓通秀、真淨文、皆曾渡化過。白居易、皮日休、蘇東坡、黃少谷、秦少游、呂居仁等,亦都於此受過薰陶。如此道場,焉可湮沒?於是發願修茸,先請準當道,雲居花廬之東,佔地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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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里,屬永修縣境。自虛公入山領眾開山,實行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百丈家風,不數年間興建大殿天王殿,虛懷堂等一百八十餘楹,其恢復之速,若有神助,其莊嚴閎麗亦足與南華稱伯仲也。其開闢水田一百八十餘畝,旱地五十餘畝,所收稻穀,四萬五千餘斤,雜糧兩萬六千餘斤,及竹器茶葉銀杏筍干各項,均有收入,此後積極開荒及造林,足可供五百眾生活,可無憂也,此為不可思議成就者六。

七、虛公不唯行解相應,並為一宗說兼通,定慧圓融的第一流的高僧。他生前的著作。計有楞嚴經玄要、法華經略疏、遺教經註釋、圓覺經玄義,心經釋。民國元年,他在雲南說服李根源,李氏初不信佛,總以佛法於世無用,遂以逐僧毀寺為能事,終經虛公詳為解釋,使其心服,自此皈依三寶,維護佛法。民國三十一年,應邀赴重慶主持護國息災法會。林主席、蔣委員長、戴院長等都分別設宴招待,席間討論唯物唯心的哲理,和基督與神諸多問題,極為詳細,全以客觀態度,持論公平,頗為當局稱道。

不僅如此,其於詩歌,可稱奇才,平生所作詩歌不下三四百首,足供世人玩味而猛省。自題幻游比丘相云:

「憨憨呆呆老凍膿,顛顛倒倒可憐生!走遍天涯尋知己,未識若個是知音。挑雪填井無休歇。龜毛作柱與叢林;耗費施主錢和米,空勞一生徒苦辛!」武昌三佛寺留影云:

「業風吹送到武昌,老病馳驅累眾忙。三月淹留三佛寺,一場災難一慚惶!無心欲跨樓頭鶴,有願同登選佛場;尚想玉泉關壯繆,能於言下悟真常!」雲居山談心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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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老崇佛夙願深,尋山問水去來今。青溪橋畔談石心,談到無心石有心。昔日金山留玉帶,鈍機何滯故緣情!雲來卷出談心石,為築溪橋已姓名!」

於此可知虛公詩句不落於彫琢,全屬游戲三昧;此為不思議成就者七。

八、宗門至六祖,一華五葉,各標家風,臨濟開玄要之宗,洞山立君臣之羲,溈仰發體用之論,雲門示三關之捷,法眼呈六相之分,拈花妙義,弘布大江南北。及後曹洞專主少林,溈仰圓相漸隱,雲門於韓大伯後見其人,法眼盛於永明而入高麗,獨臨濟香火不絕。元明以降,禪門宗匠,自中峯、楚石、紫柏、憨山、天童,以至玉琳,寥寥可數,心印式微。百餘年後,虛公以一大事因緣出世,於鼓山傳法曹洞,兼嗣臨濟,中興雲門,匡扶法眼,延續溈仰,以一身而參與五宗法,慧日重光。實為百年來之第一人也,此為不思議成就者八。(註二十八)

二、釋來果

釋來果,名淨如,字妙樹,湖北黃岡人。俗姓劉。生於清光緒七年(一八八一)七月初二日寅時,歿於民國四十二年(一九五三)十月十七日寅時,世壽七十有三,僧臘四十九春,戒臘四十九夏,法臘三十九秋,住持三十五冬。

師七歲聞鄰僧誦心經「無智亦無得」句有省。十二歲即有脫塵志,潛逃出家,為兄尋回。年十五,大智和尚教以念佛了生死,師即能念佛成片,夢寐中猶大聲念之。和尚曰:「此真念佛!念佛是那一個。汝知否?」師不能答。和尚曰:「待汝尋到念佛之人,再向汝道。」年十八,割肝療父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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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三十一年(一九○五)朝普陀,遇苦行僧有感,遂剃髮落在寶華山,不勝寺僧磨折楚撻,逃至江干,不食多日,與野犬同臥,欲投江死,遇救於京口彌陀寺僧,隨到金山,仍不嫻規矩,嘗一日被擊香板四百餘次。清光緒三十四年(一九○八)九月二十六日,晚六枝香開靜聲響,猛然豁落,千斤重担放下,打失娘生鼻孔,痛哭不止,覺雲空川流,碍滯全消,壎箎協應,有問答有,和尚、班首讚歎。一日慈本老人舉手巾作洗臉勢,問師是甚麼?師曰:「多了一條手巾。」慈老不答而退。師自是益仔細。曾充飯頭,力事撙節。首座勸任班首,自度學淺,逃往高旻,一任班首,忽動遊方之念。潛修於終南,遇高鶴年居士,促其南歸。於民十七年返高旻,月祖令明志擇期傳法,臨終執手,堅命師發願,「生為高旻人,死為高旻鬼。」師升座後。欲恢復舊制,該寺舊有天中佛塔一座,矗立其右,清季為刼火所燬,僅存遺址。今欲修建寶塔、大殿、禪堂、延壽堂、如意寮、五大工程自矢,多方奔走化緣歷經三年之久,始得漸具端倪。是塔工程,完全仿照湖北黃州之石塔修建法辦理,全身均以石砌成,兩石啣接處,則以鋼鐵嵌鍵之,石面則刻法華經文,以之連接,塔每層有八門,每門供玉佛一尊,及塔中若干尊,時已請到玉佛七十九尊,均係心月、福如二師親自緬甸募化而來。此項工程受阻於中日戰爭,僅寶塔完成基層,及古涼亭,水木清幽,增人法喜,其餘工程,終未興工,祇期以乘願再來。

師身體魁梧,細目聲洪,五十以後,行頭陀行,挖土挑糞,樣樣俱來。以素志未遂,不去鬢髮,用誌其煢誠之思,儀表威嚴,性情豪爽,遇事強毅力行,使人妄意自消。師宗說兼通,痛念祖道垂秋,別出手法,普接三根,隱理致機,用於普說之中,直說、橫說、法說、喻說、粗說,無非引人由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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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細,導歸一心,而至無心,工夫由站立不長,而至能穩,能長成團成片,逐日策發,一路挾持,尋到無用心處,終必豁然自省,得到安身立命處。

師生平以弘法悟道為己任,棒喝雙舉,鐘鼓交參,未嘗少懈。領眾三十餘年,道侶咨扣,檀信皈依者,無累萬數。大有「馬駒踏殺天下」之概。大陸變色後,僧侶齋糧,頓感缺乏。寺眾常百數十人。少壯者或事編織雜作以餬口,而掛單者猶踵相接,禪堂內行,坐十四枝香,拄杖、竹篦、鼓擊相應,亘古如新。昔人語云:「上有文殊、寶光,下有金山、高旻。」今行脚僧曰:「天下叢林不止單,守禪制者,獨有高旻寺耳。」師於啟示開導之餘,日夏道糧不給,卸住持位(三十九年)移錫上海崇德會,闢茅蓬建靜七道場,緇重嚮風,信眾坌集,及至四十二年,終以壽緣告畢,駕昇內苑。

師與虛雲禪師,同為現代宗門碩德,同負重望。虛公壽高於師,其造化於南方;師緣於大江南北,初興建工程,募緣修塔,乃集合徒眾共議,願任諸方行化者數人。均願以身殉道,一僧至武漢,感檀越之發心,遽自斷一臂以酬,遐爾驚歡。一僧遠赴泰緬募化,賴師德化遠播。均有成就。

四十二年師圓寂滬上,靈櫬歸高旻,鄰村有老行婆自斷一指,命其子携奉靈前供養,大有藥王焚身之意。正法感人,如此之深,實所罕見!並有「來果禪師語錄」,遺留於世。(註二十九)

綜觀禪師之偉大處,不僅在禪定工夫,而於重建高旻寺工程,非以一生之精力,乃寄望於盡未來際。有普賢菩薩「虛空有盡,我願無窮」的行願,如此行願,實末法時代所僅見也。今日佛教僧徒中,稍具德慧者,往往以年老自居,萬事都不肯向前進,即使為弘法利生事,亦都以老而向後退,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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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佛法中不生不滅、不來不去的真義,未能體會得到。故萬事因老而辭,佛法因老而衰,望之於古德,能無愧乎?祈望當今長老大德,切勿倚老賣老,要奮發自強,領導青年,寧可丟下來走,切莫坐下來守。

註一:見新續高僧傳「大定傳」

註二:見「佛教文化」第一、三期「冶開傳」

註三:見新續高僧傳「魁印傳」

註四:見同上

註五:見「琉璃室文集」

註六:見人生雜誌第九卷第四期:「禪餘偶談」

註七:見人生雜誌第九卷第六期:「禪餘偶談」

註八:見陳海量之「印光大小史」

註九:見「印光大師永思集」

註十:見「印光大師高行記」

註十一:見同上

註十二:見張慧空之「印光大師略傳」

註十三:見「印光大師高行記」

註十四:見真達之「印光大行業記」

註十五:見同上

註十六:見「大虛大師年譜」四一七頁

註十七:見「佛教文化」第一、十期

註十八:見「人生雜誌」第九卷第八期:「禪餘偶談」

註十九:見同上第九期同上

註二十:見「慧明法師開示錄」

註二十一:見「永懷集」

註二十二:見范寄東「述懷」

註二十三:見同上十九頁

註二十四:見同上一一○頁

註二十五:見佛教文化第一、七期

註二十六:見蘇芬之「虛雲老和尚事略」

註二十七:見「禪七開示錄」

註二十八:見「虛雲老和尚事略」

註二十九:見「佛教文化」第一、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