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眾生心》聖嚴師父自傳

弟子釋果見摘譯自聖嚴法師英文著作《佛心眾生心》當中的〈自傳〉,頁6~8
(Getting the Buddha Mind: on the Practice of Ch'an Retreat, Part I. Autobiography, pp.6-8)

 

我到了台灣之後,便被徵召入伍。

當時,我希望能重披僧袍。 有一位當然的師父人選,那就是東初老人,他是我所感到非常不平凡的一位人物。他不公開演講,也不指導信眾修行;既不追求名,也不冀望有徒眾跟隨,但他卻廣為人知且普受尊敬。他的言談不同凡響,而且對他人有著令人吃驚的影響力。他同時承繼了臨濟與曹洞兩支禪宗的法脈。後來我發現,當我們見面時,他就有意收我為徒,卻未明白表示。儘管如此,我終究還是成為他的弟子了。

我跟隨他之後,沒想到卻成了我一生中最難度過的一段時間。他持續不斷地折磨我,這讓我想起馬爾巴上師對待密勒日巴的方式。例如,師父才叫我搬到另一個房間沒多久,又叫我再搬回原來的房間。有一次,他叫我把一扇門封起來,在另一面牆上重開一道門,我便必須步行到寺上方很遠的磚窯去把磚頭搬回寺裡。我們平常是用瓦斯爐的,但師父常要我到山上去收集一種特別的木柴,他喜歡用那種木頭來燒水泡茶,而我經常因為木材劈得過細或過粗而被他責罵。諸如此類的經驗不勝枚舉。

在我的修行方面,情況也非常相似。當我問他如何修行時,他要我去打坐,但沒隔幾天,他就引用一位祖師的話:「磨磚豈能成鏡?光打坐豈能成佛?」所以,他就命我去拜佛。然後,隔了幾天,他又說:「這只不過如狗吃屎罷了,去讀經!」等到我讀了幾週後,他又再度責備我,說祖師們認為經書只能用來清瘡而已,他說:「你頭腦好,寫篇文章吧!」可是當我把文章呈給他過目時,他竟將文章撕掉,並說:「這些都是偷來的想法!」他會激勵我用自己的智慧並說出自己原創的想法。

我和師父共住時,他禁止我保有毯子,因為出家人晚上應該要打坐,當我們累的時候,可能會坐到打瞌睡,但不該依賴舒服的床或毯子。這些專橫武斷的作風其實就是他訓練我的方式,不論我做什麼都不對,即使是依照他的吩咐也一樣。雖然很難想像他對待我的方式是出於慈悲,但事實的確如此。如果不曾經過這樣的訓練,我不可能會有今天的成就。從他身上我也體會到修學佛法需要非常勇猛精進,而一個人在修行的過程中應該靠自己。 跟著師父兩年後,我進山閉關。當我要離開之前,我告訴他:「我發願要努力修行,才對得起佛法。」他回答:「錯! 什麼是佛教?什麼是法?最重要的是不要對不起你自己!」

跟著師父兩年後,我進山閉關。當我要離開之前,我告訴他:「我發願要努力修行,才對得起佛法。」他回答:「錯! 什麼是佛教?什麼是法?最重要的是不要對不起你自己!」

有次師父告訴我:「師徒之間的關係就像父子關係、師生關係,但也像朋友一般。為師者可引導、批評及指正,卻不能像母親擔心孩子一樣地掛慮自己的弟子。為師者只是引導弟子走上修行之道,而弟子必須親自去走這條修行的路。」

最後,師父告訴我,修行者必須福慧雙修。一個人獨自用功時可以修定、發慧,但他必須記得還有無量眾生需要佛法的滋養。他說:「當好自己個人的家,便能當一個寺院的家;能當好一個寺院的家,就可當天下眾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