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哲學與人文哲學

以自然界為中心去研究自然界一般現象的起源,或是其創造的本因或是宇宙自然的本體等等,風行的哲學,就是自然哲學。也就是研究宇宙自然界的普遍一般性的哲學。以此研究的方法類推人文界的內容思索自然界的人文性,即是以人間為主體去研究人間的一種特殊性或是人間比較其他自然界動物具有超越一層的人文性等等,風行的哲學,就是人文哲學。前者是現在西洋一般哲學所風行的方法就是印度吠世史迦哲學時代所風行的方法。後者是印度什迦牟尼佛哲學所風行的方法 。

自然哲學與人文哲學的差異點,就是吠世史迦哲學與佛教哲學的中間所存的異處。西洋一般哲學是以創造論為論議的主體故無論唯物唯心也不能脫離自然哲學範圍,這就如同印度哲學的吠檀多哲學雖然在印度哲學史開着怎樣莊嚴的華,但不能為人文哲學的方向,終究不及以心為主的佛教人文哲學根底來得實在。就如胎藏界大日如來六大無礙的法身說法,及與太戈爾詩聖的自然說法雖然有相似點在,但其根底於人文哲學與自然哲學儼然相異。太戈爾詩聖的哲學就是自然!人文。六大法身的哲學就是人文自然,以自然包含於人文和人文包攝於自然當然有相似點在,但其行向郤完全相異。

近代太戈爾詩聖的對話是很有興味的資料。其以人心為說明人性的資本。因為人心在人間攝取一切事物的作用與在經濟界的資本與有同樣的價值。人間的活躍就是依於這個重大的財力。若有這個資本則人間成為空虛無靈性的動物,這個重要資本在自然界其他的動物沒有是具足的。人間動物是具有理性的而其內部具有重要的資本。因為持有這種貴重的資本,這人間也就自然而然有了階段。

在太戈爾詩聖對話中將人間分成三種人文性,第一段的人文性,在自身一方面是有超越的人間資本,一方面握有親讓遺產。但對於財產死也不敢動,雖然具有人文的素質,但是不能發揮人文性成為人難未開化醜陋的人文性,這與經濟界貪欲沒有飽足吝嗇家一樣。第二段的人文性,卻能活用其固有的資本,擴大資本,倍加資本蓄積資本。但其出發點唯限自受用的漩渦影響不到他人,這也不外乎吝嗇者的增大。不知道結局人格性。第三假人文性,增大資本,活用資本,利用資本,保守自己的品位,企圖利益他人為公共不惜努力,為教育投資為輔助社會的不足都十分盡責,就是為完成自已的人格性同時對於其他動物懷有同情慈善的天德,這就是知道完成自己的品格人文性非利他運用資本不可。須知經費上的資本若多用就有盡時的恐慌。心性上的資本若越出得多則籌運自在的進步越快。

以上第一段的人文性,雖有人格性形成的素質,但於事實上不能夠顯現。終究成為保持腐化性的人久,第二段人文性,人格性形成的素質,雖然能顯現於事實發揮人格性,但限自我主見以自己利益為前提不與社會有利益,終究也是累家的人物。第三段的人文性,乃發揮眞正的人文性,完成純粹人的性靈,其性靈的澤光被於其他的同胞,以利益於一般人文界的主體。

太戈爾這段人性資本論的對話,對於自然哲學的論旨是不相符的,郤近於人文哲學的畛域。若依自然哲學的論法其個性宇宙的本體乃依於大梵的神格而顯現,其宇宙個性完成時還歸於大梵,就是彼之梵此之我本來是不二的東西,宇宙萬有都為大梵的化現,常在自然界說明宇宙的眞理,人間個性的我應當聞自然問的說法悟達眞理,期使進入於大梵界宮這是自然哲學的原意。人文性哲學的行路與自然哲學的行路郤完全不同,人間不是應大梵造化的,也不是將來還歸於梵天的。更不相信梵為宇宙的本體,也不認個性為本體,否認在自然哲學基礎上的創造論的偏見及一切存在,對於造物主創造主,乃主張自己創造,自己創造自己,在創造自己共同宇宙外排斥一切造化的主張,為人間建設人文性的宗教,提高人文性的理智就是佛教。人間獨自創造自己,開拓自己的運命,使其結果達到人類完全的位置,創造自己共同宇宙逐為社會進化的次第,為人間發開人文的道路,使一切民族相率達到人類完全的人文性位置,這就是人文哲學的行路。

佛教是要人間由自我個性而達到社會性個,再達到宇宙的個性,若能達到宇宙個性就是人間宇宙性人格的完成,也就是在宇宙個性間發見大我的自覺,以宇宙性為自己的大人格,在自然界除去自己以外無論什麼東西總看不見。三界變幻吾所有,其中一切眾生都為吾親戚良知的朋友,惟有廣大的覺悟一切眾生完成人文性的品格。但是以一切變為吾所有及成為吾子,在自心中還有個別性與個性的觀念存在。有別性有個性的觀念終非究竟人文性,若視一切眾生為自己,則宇宙間一切也即是自己,以宇宙為自己在人文界就沒有自他的差別相,彼此的差別相既無,那就成為完全無我的大人格。若是完全達到宇宙大的大人格的位置,那發揮個性即等於發揮宇宙普遍性,也就宇宙全性為人文性發後的歸宿。

所謂普遍性就是平等性別性就是差別性,平等即差別差別即平等原為二而不二的原理,若以平等性為基礎,思索自然界就是自然科學,若以差別性為基礎,思索自然起源就是自然哲學。若以差別性為基礎研究人文就是人文科學,若以平等性為基礎的研究人文就是人文哲學,若以人格性發揮宇宙性或以宇宙性發揮人格性的時候,就是實現平等即差別差別即平等的理想,使理智合一達到理智不二的境地,這是佛教唯一的使命。



東初,〈自然哲學與人文哲學〉,《人海燈》,第2卷第17/18期,1935,頁286-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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